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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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藍海月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自那夜從海灘散心歸來,商瞿王子墨楚漓便以調理身體為由,遷往海岸別宮休養。
每天,都能夠看到那個人對自己親切地笑著,跟自己溫和地說話。
這是藍海月從來都未曾奢求過的迷夢。
即使,他言難開口,即使,他經常不懂,他話語的含義。
“你……不能說話?”他留下來的那日,墨楚漓就發現了這個秘密。
點頭。
如此精致的人兒,卻有這般缺憾。墨楚漓愛憐地看著他,微微歎了口氣。
“沒關係的,用手勢、眼神什麼的也可以交流的,不用擔心。”
體貼的安慰,藍海月覺得很窩心。
“你有名字嗎?”墨楚漓又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我叫什麼,我早就告訴你了啊。誰叫你不記得!
無法言語的藍海月咬著下唇,明亮的眼睛裏閃著委屈和小小的憤慨。
“呃……”唉,也是——墨楚漓忽然反應過來,就算有,他也沒法告訴我啊。
“喏,這樣吧,發現你的那晚,你就像是被從海裏衝上岸來的一條小魚,就叫你‘小魚’可好?我總該有個名字可叫你啊。”
小魚?好幼稚!藍海月在心裏小小地鄙視了一下。
不過,他說的倒是沒錯,我的確是從海中被衝上來的一條人魚。
想歸想,藍海月還是笑著點頭答應。
不過——
墨楚漓看著“小魚”用剔透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目光中流露著疑問。
稍作思索,問道:“你是想問我的名字?”
藍海月點了點頭。
“墨楚漓,叫我楚漓也行。”
藍海月眼光黯淡了一下。
楚漓——
不知,我可有機會這麼叫你?
墨楚漓有時候會想,他的小魚也許是從什麼深山古林中由哪位世外高人撫養長大的。
不僅聽了自己坦誠相告的真實王室姓名沒有絲毫驚訝不說,甚至連基本生活常識也幾乎為零。
不會自己穿衣梳頭,不會使用碗筷,甚至最初對桌上的每一種食物都顯得無比好奇。
從不敢讓他獨自去往二十步以外的地方,因為這小家夥幾乎就不存在方向感,每每看不住,就自己莫名其妙地迷了路。
房間的床、櫃、桌、椅,似乎一切陳設對他來講都是新奇的。
而他又怕生的很,派去照顧他的宮女內侍都近不了他的身,因為一旦稍稍靠近,那張小臉上就會瞬間出現小動物般的驚恐。
好像,全世界便隻相信墨楚漓一人一樣。
無奈,隻得親力親為。
墨楚漓心想,自己還真是給自己沒事找事啊。
不過,每每看到老老實實跟自己學習穿戴的小魚,看到美美品嚐自己喂給他的點心的小魚,看到迷了路被自己找到的充滿委屈的小魚時,那點想法,便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轉眼春盡,落紅飄零,枝椏上很快覆蓋上濃綠的新葉。
溫軟的暖風悠悠輕掃,吹過一池春水中含苞的粉色芙蓉。
一晃兒,藍海月離開深海,已經一月有餘了。
“小魚,我教你寫字好不好?”一日,墨楚漓興致勃勃地問他的“小魚”。
藍海月見過墨楚漓臨案揮毫的樣子,筆走龍蛇間,英氣盡展,令人羨豔不已。
自己在深海的時候也曾學過寫字,不過那是人魚族的文字,是用魚骨刻在龜甲岩石上的文字。
而不是像這樣,用一杆安了軟毛的竹棍,沾上濃黑的汁液,在那種柔軟的所謂的“紙”上畫一些莫名其妙的符號。
藍海月偷偷地試過,很難,根本無法掌握力度與筆畫的方向。
可現在,他要教自己?
雖然有點缺少自信,但還是不忍心拂了他的興致。
稍一點頭,便被墨楚漓拉到那張紫檀大案跟前。
墨楚漓鋪開宣紙,提筆沾墨,略微思索,便大筆一揮。
轉眼間,飄逸流轉的“墨楚漓”三個大字躍然紙上,遒勁,有力。
“呐,這就是我的名字。我先教你寫我的名字好不好?”
藍海月仔細端詳著紙上那構造複雜的三個奇怪符號。
墨、楚、漓。
原來,你的名字是長成這個樣子的。
“來,”墨楚漓將筆放進藍海月的小手裏,“試試看。”
生澀地握著筆,不自然的感覺讓他怎麼也寫不下第一劃。
沒辦法,隻好向墨楚漓投向求助的目光。
見狀明了,墨楚漓寵溺地笑了笑,上前,從後麵將小人圍在懷裏,修長的手附上了那隻握著筆的細嫩小手。
藍海月的身體瞬間有些僵硬,身後的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溫暖透過層層衣料,滲透至自己冰涼的皮膚上。
與他靠的這麼近,好像還是頭一回呢。
“要專心。”墨楚漓假裝嚴肅地提醒著懷裏走神的小家夥,“學習寫字,最要緊的就是靜心凝神,心無旁騖。”
藍海月急忙回神,一時慌亂的樣子讓墨楚漓不由得輕笑。
一陣羞惱,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墨楚漓趕緊收住唇邊的笑。
——小家夥惱了呢!
握住那隻小巧的手,慢慢運筆,少了剛剛的灑脫不羈,多了幾分細膩柔情。
工整平和的“墨楚漓”漸漸出現。
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藍海月愛不釋手。
呐,我第一次寫字,寫得是你的名字呢。
看著小魚歡欣的笑臉,墨楚漓興起,握著他的手再次運筆。
這是……?看著他帶著自己畫下的兩個奇怪符號,藍海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對方。
“小魚,”墨楚漓笑意盎然,“這兩個字是‘小魚’。”
霎時,暖意湧上心頭,翻騰,盤旋。
難以自抑。
“以後,我每天教你寫字,這樣,你有什麼話,便可寫在紙上告訴我了,你說好不好?”
……
剛剛火熱起來的心瞬間冰冷,海藍的眸子難以察覺地波動著。
藍海月失神地看著紙上的字沉默。
你可知,
我多想能愉快地允諾你。
我多想能親口,對你說出一句“好”。
可是,我不能。
人魚族千年流傳的禁律,讓我不能與你交流。
這樣每天與你打啞謎般猜來猜去,於我,已是難恕的罪過。
“小魚?”察覺到少年眼中異樣的神色,墨楚漓不由得擔憂。
然而,俊俏的少年輕輕搖了搖頭,仰起臉,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於是放下心來。“你還沒回答我呢?嗯?”
藍海月微笑著凝視他,但終是,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