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新連隊的成立、河東警署的收編以及這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件不光讓被收編的新兵不滿意，同時三十六團的很多老兵心裏也開始嘀咕起來。
    就比如像丁柱這樣的直性子、老八路，沒事的時候就會咧咧幾句，說一些沒譜的話。他這話要是跟別人說還好，可他卻偏偏選了於成山。按理說在俘虜這個話題上，倆人是沒什麼共同語言的，可這次卻成了例外。
    抗戰八年，於成山雖然是國軍的排長，但那也是不折不扣的抗日英雄。在這個問題上，丁柱想得很明白，按照他的邏輯，杜正這樣的人得算地主，於成山至多也就是個富農，地主咱要打倒，但是富農就得教育，就得爭取。而且話說回來，打黑城警署的第二仗，他身邊這些俘虜兵可真都不是吃素的，於成山雖然說了大話，沒能打死馬季，但拚刺刀那會兒，血肉翻飛，的確是把子好手！就憑這些，丁柱覺得，於成山還有那麼一點兒可取之處，弄好了，也能算個半吊子革命戰士。
    這些話，丁柱當然不會去和於成山直接說，但卻都體現在了行動上。打完馬季後，丁柱也不總是俘虜長俘虜短的了。打招呼的時候，也不直呼姓名而改稱老於了。他的這些變化，於成山也感受得到，這心裏著實熱乎了許多。雖然到現在他也會琢磨過去的那些事情，也會想廖豹子穿著大馬靴耀武揚威的瀟灑樣，但畢竟時過境遷，過去的終究要過去。那天晚上從蘇聯軍營回來，於成山悶頭想了很久，他覺得自己恐怕是真的走不了了。別的不說，就憑王北風對俘虜兵的坦誠，自己要是撒腿跑了，那可真就太不是物了。
    和丁柱一樣，於成山的這些心裏事也不會輕易就說出去。他對丁柱的回報很簡單——終於張口叫排長了。
    總之，就這樣一來二去，倆人關係越來越近，說的話越來越多，兩個大嘴巴湊到一起，熱鬧也就來了。杜正部整編的當天，這倆人就找到了共同語言。於成山說像杜正這樣的漢奸，那就得拉出去一槍一個，丁柱也跟著附和，而且不光附和他還挑起了團領導的毛病：“耳根子太軟！不就是二百來個偽軍嗎？好幾百人都挑死了，還差這幾個？郭書記犧牲的多不值啊，為了這麼一個漢奸。”兩個人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都是一個不服八個不憤的。說到最後，於成山問丁柱：“要不咱倆抽冷子給姓杜的一槍算了，就說走火！”
    丁柱一聽，心裏覺得這麼幹有點過，但嘴上又不願認慫，嘬了半天牙花子說：“打黑槍怕是不行，咱是共產黨的部隊，不能幹那偷偷摸摸的事兒！咱要幹，那也得光明正大的幹啊！”
    於成山一聽丁柱這麼說，立刻嘴一撇道：“拉他娘的倒吧，這事兒能明著幹？你腦子進水了？咱這叫暗殺，你懂不？暗殺、暗殺，那就得暗中來！”
    “不行……”丁柱想了一會，又說，“要不這麼著吧，等明兒個訓練，咱去三連找茬，他要是敢動咱，咱就倆掐一！”
    “那他要認熊呢？”
    “認熊？不能吧，他能認熊嗎？”丁柱瞪著一對兒大眼睛，看著於成山。
    兩個人籌劃了大半天，最後也沒弄出個什麼主意來，搞得晚上睡覺時都意興闌珊的。
    第二天早晨出操，於成山這心裏還惦記著這事兒。出門的時候特意把丁柱拉到一邊，繼續拱火。丁柱本來就是個直性子，哪架得住於成山這麼嘮叨。快到操場的時候，他使勁一跺腳說：“行，咱就這麼著，一會兒就去找茬收拾他個狗娘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