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將上古的法術傳授給我，就像母親教會四姐姐一般。長老常常會讓鎏衣轉告我去觀星台，那裏有一麵銀鏡。略施法術便可看見從開天辟地到如今的所有片段。
    每當夜晚我看著銀鏡的時候，長老總是留下背影給我。比起關注我，他似乎更喜歡遙望雲霧籠罩的山巒。
    某一天長老問我：“從今日起你可以開始學新的東西，你想學什麼。”我聽見長老的話心中竊喜，長老今天的心情一定很好。我的眼中波光粼粼：“長老，你對我真好。”
    長老淡淡看著我：“我沒有對你好。”
    好吧，我明白我和長老是有溝通障礙的。我說：“我要學占星。”
    長老立刻回答我：“不可以，我不會教你。”
    長老真是太偏心了，明明鎏衣給我說長老近日天天教她占星。從山穀中吹來的風經過我的身邊，我再一次聞到了岄蓉的香氣。在我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向長老走近幾步，我的眼睛半閉，輕吸一口氣。
    “長老，你的身上好香。”
    長老做了一件我打死也想不到的事。他突然伸出手撫了撫我垂落的紅色長發。我抬眼看著長老，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長老的眼睛閃了閃，他收回手，說道：“三天內不要再來觀星台。”
    我對長老那是相當的不滿啊。三天之後當我再去觀星台，長老的身上什麼氣息都沒有了。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長老故意和我作對。小圓見了我噗哧一笑。她說：“公子，你嘴撅那麼高是要掛醬油瓶嗎？”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什麼是醬油瓶？你新學的熊族語言？”
    小圓的嘴成了O型：“公子，你真的有認真跟隨長老學習嗎？看了這麼久的銀鏡，竟然不知道什麼是醬油瓶？”
    我說：“我自然認真，隻是更關注朝代變遷和文化風俗，至於生活片段，太瑣碎，看得心煩分神。小圓，人類為何總是發生戰爭，我不喜歡。”
    小圓對我微笑，我突然覺得她此時的笑容似乎不應當屬於一個一百多年壽命的狐族。那樣的笑容，怎麼會讓我的心中浮現了兩個字：母親。
    她說：“公子，人類是上古神祗的後裔，他們的壽命是短暫的，但智慧無窮。你一定已經發現，每過百年，人界便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對於狐族來說，因為我們的壽命較長，千萬年來的變化都不是很明顯。人類的戰爭是一種政權的替換，一個時代的改變。有改變，才有改進。戰爭是不會消亡的，連神都不能做到。”
    我在槐樹精身邊看見四姐姐。四姐姐早已成形，除了母親外，她便是狐族最美的狐。每當我從金頂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總會有幾個狐族在道路旁等著我。
    剛開始我以為他們是我的粉絲，可是我失望了。他們是四姐姐的粉絲。於是我總會滿載而歸，卻兩手空空地走出四姐姐的房屋。
    四姐姐看見我，便停止了和槐樹精的閑聊，她綻開一個笑容對我說：“玄寂，母親回來了，你要不要偷偷去看看。”
    我的兩眼頓時放出光彩。
    大殿陸續有人進出，我知道母親就在其中。二哥從大殿走出，看見我悠閑地坐在高聳的鬆樹上，他對我招了招手。
    二哥說：“玄寂，母親今夜會去觀星台。”
    我道：“母親一定會發現我的，這個方法免談。”
    二哥有些狡黠地笑了，他的手掌展開，裏麵有一粒金色的丹丸。我湊上去輕嗅，氣味非常的差勁。
    二哥說：“雖然不好吃，不過忍忍也就過了。從現在起你，我，鎏衣就是共犯了，若是被長老發現，三個人挨罰總好過一個。”
    我感動地看著二哥，二哥微微一笑。
    那枚金丹是長老以日光之氣煉出，可以暫時消去妖身上的妖氣。於是我一咬牙，眼一閉，也就吃下去了。一股草木的味道，差點讓我吐出來。
    狐族的白晝是安靜的，夜晚卻異常喧鬧。我坐在離觀星台不遠的樹上，使用隱身術讓自己與夜色融為一體。我看見半山腰的燈火逐漸明亮起來，一片紫色的霧氣慢慢彌漫過來。長老走路的樣子異常莊嚴，如同貴族一般的步伐。我不禁在想，長老年少時候的模樣。
    長老年輕的時候一定是非常好看的。
    不過，長老為何一直獨身一人？狐族修仙的人並不多，就連長老也未曾修仙。千百年來，長老難道不會覺得孤獨？
    我沒有繼續想下去，我看到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是我的母親。
    他們都說，我長得和母親很像。其實這並不是事實，見到母親我才知道，不論從哪一個方麵，我都無法與我的母親相提並論。我的母親很美，她是狐族最美的人。隻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笑容。她對狐族的人都很溫和，但她從來不笑。
    我聽見長老對母親說：“你還沒有放棄嗎？”
    我的母親的聲音如同仙樂一般好聽，她說：“為何你每次都要問我同樣的問題。”
    長老說：“為什麼你從來不願意回頭看看那些等待你的人？”
    我不敢相信這句話是長老所說。可是我沒有聽錯，長老不但說了，他還用一種我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母親。
    母親用她美麗的眼睛看著長老，我在她的話語中聽到了深深的絕望。她說：“一步錯，步步錯，我已經不能回頭了。星烜，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我看著長老的目光，心中卻突然抖了一下。
    我想我漸漸能夠明白一些之前不明白的事。
    我想我明白了，長老他並不是願意獨自到老，原來他一直有等待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會古古怪怪冒出了一個想法，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可惜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