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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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但高興也隻是一個晚上的安眠,隨後的幾天荻宣依然煩躁著。
每天從廟前經過的身影越來越多,但自己期盼的那個卻從未出現過。
荻宣從廟前轉移到另一座比較高的山丘上,可這座山丘仍舊看不到京城,即使自己爬到丘頂最高的樹上。
再後來幾天,荻宣又守在廟前的陣地上了,甚至終於能想起來變成一個人向路過的書生打聽情況。
“高高的?老人家,高高的人很多啊,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位?”
“背著包袱的?老人家,高高的背著包袱的人很多啊,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位?”
“是去趕考的?老人家,高高的背著包袱的是去趕考的人很多啊,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位?”
“老是笑嘻嘻的?老人家,高高的背著包袱的是去趕考的還老是笑嘻嘻的人很多啊,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位?”
“哎哎老人家您不要打我啊,子曾經曰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荻宣終於還是打聽到了。有個書生告訴他考前見過荻宣形容的人,但考試後就沒見過了,估計是在等放榜吧,還說放榜就是這兩天,讓他再耐心的等一等。
荻宣忍耐再忍耐,又熬過了兩天。他蹲在廟門前想,要是安子延再不回來,就永遠也不要回來了,真是的,吃的都快沒有了!
令荻宣高興的是,剛蹲點到中午就聽到了好消息。是幾個書生的對話。
“看到了麼?這次探花郎是張顯軻,他可是張宰相家的公子啊。”
“是啊,榜眼是李景休,是兵部尚書李熵桓的侄兒,誰說兵家不言文啊。”
“不過這次的狀元,卻是一個叫安子延的人……”
荻宣一聽到這兒吱的一聲就跳起來,安子延?是安子延哎,嘿嘿,那家夥真的考上狀元了!荻宣高興的回來躥了幾下,覺得這麼些天他都沒回來也是可以原諒的了。狀元啊,自己早就聽說了,比那什麼榜眼還高的就是狀元,這下真的能騎大馬了,哈哈。
荻宣吱吱叫著從廟中躥過衝向了廟後的首陽山,也就沒有聽到那幾個書生隨後的幾句話。
“什麼?你不知道安子延嗎?他可是鎮北王爺的小公子啊。”
“聽說身體不好一直在家休養,及近三年都沒有出府呢,這次一考完就被接走了。”
“他考得狀元也是應該,聽說他從小就聰明。”
“是啊。不過這次前三甲都是官家之後,不知道有沒有……”
“噓,不要說。”
荻宣一口氣跑到更高的山丘上,爬上更高的樹,勾著脖子向遠處看。盡管還是什麼也看不到,但他還是喜滋滋的。
旁邊一個黑鴉扯著嗓子嘎嘎叫了兩聲,被荻宣一瞪,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太陽如吃醉了酒,搖著搖著搖到了西邊,頭一歪,栽倒在群山之後,於是黃昏再次降臨。
荻宣放下遠視的目光,靜靜的下了樹,慢慢的走了幾步後,又開始跑起來。
不行,要回去收拾一下,萬一那家夥帶著紅花騎著大馬領很多人來怎麼辦?當時那個榜眼就是這麼回來的,要是他看見家裏髒髒的,肯定該笑著說他懶了。
荻宣不想被他說懶了,雖然早上叫他小懶蟲起床啦的時候是笑著的,但以後那家夥是狀元了,可不能被他瞧不起哦。
荻宣收拾了一晚上,終於把地上桌上的灰塵擦幹淨了,甚至還跑到前麵將供桌收拾了一下。
忙了一晚上可把荻宣累的夠嗆,似乎從來都沒有做過這麼多的事情,一粘到枕頭就直接閉眼睡了過去。
恍惚中似乎聽到了外麵在敲鑼打鼓,還有些聲音隱約的嚷嚷著,快閃閃快閃閃,新科狀元安子延來,接著就是嘚嘚的馬蹄聲。聲音在廟門前停了下來,然後一個熟悉的聲調響了起來:“我是新科狀元安子延,我要來接荻宣啦,我要把這最大的馬讓給他騎。”說完笑嘻嘻的看著自己,一揚手中的馬韁,“荻宣,給,我說到做到。”荻宣看著手中的馬韁嘿嘿的笑了起來。
等荻宣嘿嘿笑夠了,正扭過頭準備上馬,忽然覺得自己的半邊臉似乎在水裏,還黏糊糊的。荻宣慢慢的睜開了眼,先映入眼內的是一大灘的口水,然後是窗外的夕陽。
荻宣慢慢的坐了起來,微動眼眸環顧四周,都是幹幹淨淨的,證明昨天自己真的很努力在擦洗。但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沒有鑼聲沒有鼓,沒有熙熙嚷嚷看熱鬧的人群,沒有很高的大馬。
沒有……那個人……
荻宣緩緩的閉上了眼,一會兒又睜開。或許是還沒來吧,他是狀元了哪,哪能說走就走?而且這裏離京城得三天哪,他要來至少也要再過三天吧?
這樣想著,荻宣又笑了起來。他起身從床上下來,從櫃子裏拿出了些吃的,慢慢的吃了起來。
太陽升升落落不知疲倦的轉了多少回,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了。當初安子延留下的食物早就沒有了,而他種的那些菜也被荻宣吃光了,雞是走時就全殺完了的,因為他說他過幾天就回來,全殺掉也沒有問題。
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沒有回來。
開始時荻宣總是上午在廟門前蹲著,下午跑到廟後山丘樹上,但後來怕人來了看不見他,就多是變成一個老人,再後來會變成在家裏時那瘦瘦的少年樣子,再後來就變成那人很喜歡的小胖子。
但現在他不在廟門前了,他開始爬山。從一個山到另一個更高的山,從一個山頂最高的樹到更高山頂更高的樹,直到終於有一天爬上首陽山上最高的一座山峰。在這座最高山峰最高的樹上,他終於可以看見那有三日路程的京城。京城遠遠的,看起來也小小的,像個小小的卻很堅固的平躺著的黑殼。
荻宣臥在首陽山最高的樹上,看著遠方那個小小的殼,不說一句話。
樹另一端的黑鴉嘎嘎的叫著,荻宣卻也沒有力氣瞪他了。而黑鴉也不再怕他會吃了自己,因為那個理論上的侵食者正耷著眼看著遠方,渾身也是黃黃灰灰的,很沒威脅。
最高山上的風似乎比其他地方的要烈,吹的荻宣身上的毛一根根的逆著豎起來。吹著吹著,就下起了雪。
雪一落到樹上,那隻黑鴉就嘎嘎的飛走了。這裏離天空最近,最冷的東西也會最容易到達。
荻宣趴在樹上,看著落在樹枝上的雪,忽然想起了當時那個榜眼。
那個榜眼昏倒在了路旁,爺爺早上看見了把他扶進了廟裏,然後那個人就在廟裏安了家。
那是個書生,他每天都看書,說是將來一定要再考試,要考出個名堂。他有時也會和自己玩,也會把自己抱在腿上看書,不過自己從沒在他麵前變成過人的樣子。
那個人在廟裏一共住了三年,然後參加了科舉考試。
荻宣還記得那一天,門外忽然鑼鼓喧天,自己和爺爺都跑出來看,遠遠的就看見以前總穿著灰色長衫的那個人穿著紅紅的袍子,頭戴豎有高高紅纓的黑紗帽,胸前還有一朵大大的紅花,騎著一頭大馬向這邊走來。他沒來到門前就下馬了,一見爺爺撩起紅色長袍跪在了地上。爺爺很高興,眼淚都快出來了。
後來那個人又來了幾次,每次都帶很多好吃的給自己吃。再後來,他就沒有來過了。爺爺向遠處望了幾次,也就不再看了。
他……會不會也像那個榜眼一樣,一旦出了這裏,就不會回來了?可那個榜眼還回來幾次啊,他連一次……都不行……麼?
荻宣在樹上看著居然下雪還露出的三足烏跳完最後一場舞從容的隱在了山後,然後轉過頭默默的看了遠方一眼,靜靜的下了三天前上來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