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從宮裏回來的時候，碧荷又狠狠地哭了一場。
    蓮生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著這個平日裏默默照顧他的女孩兒，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感動來的那麼突如其來，他幾乎有些消化不了。
    原來，除了鳳城和綿意，也會有別人真心待他好。
    他覺得開心一些，見著碧荷時，笑容也溫暖了許多。但他整個人卻依然孱弱下去，清醒的時間漸漸少了。
    整日就是昏昏欲睡，卻又一次次地從夢中驚醒。
    漸漸開始尖叫哭喊著醒來。聲嘶力竭地喊著鳳城的名字，滿臉的淚痕。黑中透著淺藍的眸子裏，恐懼如漩渦一般深深盤旋。
    綿意一刻也不敢離開。他日日夜夜守著蓮生，等著他清醒，等著在他哭喊尖叫時把他摟在懷裏安慰，等著他平靜下來之後永遠不變的那句話：“鳳城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他竟然再也無法直視著他的眼睛來回答，不會很久的。因為那雙眼睛，太清澈。
    綿意不再上朝，他瘋了一般衝進宮，質問他的父皇，鳳城什麼時候回來。
    皇帝端坐在禦書房，手中握著朱砂禦筆，即使是麵對著自己的兒子，那種睥睨天下的氣質也絲毫未減。
    “綿意，你最近越來越沒規矩了。”
    綿意盯著皇帝，壓抑不住的怒吼：“如果鳳城再不回來，蓮生會死的！”他不管，什麼國家安危、江山社稷，沒有了鳳城還可以有別人去帶兵打仗，但是沒有了鳳城，蓮生怎麼辦？
    “即使鳳城回來，他一樣會死。”皇帝直視著自己的兒子，冷冷地陳述：“你一早便知道了不是嗎？”
    綿意顫抖著雙唇，冰冷的感覺直達指尖。
    是，他一早就知道，從他剛剛記事開始，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曾悄悄去寶光寺看蓮生，他一早就清楚，蓮生不能離開寶光寺，他被認定是妖孽轉世，當年父皇沒有立時殺死他，卻讓國師給蓮生下了禁咒。
    蓮生的生命，早就被禁錮在了寶光寺。他若離開，便會一天一天虛弱致死。
    是的，他知道，他都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這麼恨，這麼憤怒，這麼痛心。
    “父皇，您為什麼要派鳳城出征？”
    “難道你覺得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
    “我天朝豈是隻有鳳城一個將軍？父皇，我要聽真正的原因。”
    “我答應他若他去出征，並且必須三個月之後才能回來，我就允許他帶蓮生歸隱。”
    皇帝輕描淡寫的表情生生撞進綿意的眼中，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鳳城他根本就不知道蓮生有可能…有可能熬不過三個月…你要讓他回來之後看見蓮生的死然後再讓他悔恨一輩子嗎？”
    “悔恨一輩子？你覺得，蓮生死了，我還會讓他活下去嗎？”
    綿意猛地一震，看向他父皇的眼睛裏，是惶惶的震驚。
    然後，他低低地笑了，像哭一樣。他不再看他高高在上的父皇一眼，轉身欲離開。
    “即使你現在叫回鳳城，估計，也來不及了吧？”
    綿意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我會救他的，我不會讓我的弟弟死的，不論如何，我一定不會讓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