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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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呀,我到底要不要救她啊?
    這人轉啊轉,轉啊轉。
    按理說,我為她浪費一粒珠玉丹已是仁至義盡,何況之前兩人並無交集,沒道理為她以身犯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想到珠玉丹,這人姣好的麵容一陣扭曲,好不容易才偷到手,就這麼著浪費了,著實可惡!於是憤然甩手轉身欲走,沒走兩步,又踱回來,珠玉丹珍貴無比,也不能就這麼浪費了呀,再想想那女子相貌不錯,要不,就進去看看熱鬧?
    現下裏將軍府中傳出來的消息是刺客服毒自盡,找到時已經是一具屍體。他是不信的。他當時正在房梁上,那刺客倒是服毒了,隻是被他一粒珠玉丹救回來,還兀自睡著,不掙紮,不反擊,甚至掛著一絲微笑就被人大張旗鼓的綁了架走,那場麵,要多搞笑多搞笑。
    年輕人惡作劇般笑起來,可緊接著他收了笑,眉頭蹙著,像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
    原本他也不想再湊什麼熱鬧惹什麼麻煩,隻是,一想到那抹微笑,他渾身不舒服,就覺得是欠了她的。人家視死如歸,你摻一腳,把人家救回來送進牢獄,接下來麵臨的,想想那些刑具黑森森的鮮血,他打個冷戰,這又哪是個女孩子該麵臨的事!
    算了,救吧,救出來看看,若真是十惡不赦,年輕人沉吟片刻,也得給個痛快不是。女孩子,怎麼能叫她受苦呢。
    他抬頭看看時辰,日頭近中。陽光灑在這張年輕的臉上,將輪廓隱去大半。“原來已經是正午了,那還是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說。”他自言自語著,看看方向,“是去找蘊華還是找明惠呢?”這蘊華姓朱,乃是少府寺卿朱養憲之女,而明惠則是京中頗有名氣的一個妓女,兩人身份地位相差頗異,而這人居然一概而論,叫朱家人聽了怕不是要抓了往死裏打。擺明擺就是敗壞朱小姐的聲名。
    他眼珠一轉,眉毛一挑,算了,去蘊華那兒,距離近,方便就近看熱鬧。主意已定,他不緊不慢的悠悠行走,好似他的時間一大把,就愁著沒法子消遣。
    朱府臨著將軍府八九條街。說遠到真是不遠,年輕人慢慢走,也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對於這年頭,出門隻能靠走的人們,半個時辰的路確實不算遠。偏遠一點的地方,出門趕個集,走個小半天也是正常的。何況這年輕人是一步三晃,在散步呢。旁人認真走下來,用時還要少上一半。
    如玉當日頭暈目眩,平白饒了幾個大彎子,方向不清,繞來繞去也沒跑出多遠。最後撐不住了一躍而入的正是這朱府。而這年輕人也由於說不出口的些許原因正躲在少人出入的大書房。
    年輕人好不容易走到朱府,卻不由正門入。他慢悠悠的繞了小半個圈,來到沒人處,也如如玉般拍拍牆,像是為將要讓這高牆受自己的胯下之辱而道歉。儀式結束,也不見年輕人有什麼動作,人已經輕飄飄進了牆內。也幸好沒人看見,叫人見了,怕不要驚呼鬼魅。
    不請自入的某人很是熟練的躲過護院三轉兩轉,蘊華小姐的閨閣已在眼前。朱蘊華正憑窗悲春,雙目含憂。
    一個梳著雙丫鬢的俏丫頭走進來,不知道說了句什麼,朱蘊華微微側頭,應了句,那丫鬟低頭一服,退了出去。
    這時候某人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笑話,一般人聽不到,他卻是聽的清清楚楚,那丫頭說的是午膳時間到了,小姐回的是沒胃口,那丫頭大約是習慣了,勸也勸不過,索性不勸,隻一歎氣就退了。某人心道,我來是混午飯吃的呀,你沒胃口怎麼能行?整整衣物,擺了個風流倜儻的造型甩著扇子緩緩從花叢中走出~~便是來混飯吃,也得擺好造型,不能叫人小瞧了去。這人身材欣長,衣物光鮮,最要緊的是一張俊臉上似笑非笑,不笑已是大地回春,一笑之下竟有百花齊放之感,真真是可惜了一張好臉!
    蘊華小姐一見到他,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立時不自禁的站起來輕呼:“沈公子~~”然後也似是知道自己言語有失,纖手輕輕遮住了朱唇。
    原來這人姓沈。沈姓某人緩緩向繡樓走了兩步,步態真似個風流卓越,尊貴自信,加上那輕搖的折扇,到真稱得上是玉樹臨風,瀟灑兮~~
    他在這兒不緊不慢,可把朱大小姐急了個半死,萬一被護院看到,於我清譽有損不說,沈大哥也~~朱小姐一咬唇,若真被發現了,那,那我就說我跟他兩情相悅,爹爹那麼疼我,一定會讓我們在一起的。朱小姐這麼一想,也就不那麼著急,反倒希望沈公子慢慢走,他總是那麼不緊不慢,天塌下來他也頂得住,又想到昨天第一次相見,府中突然闖進許多人說什麼抓刺客,自己急得火上烤了似的,他還慢聲細語的安慰自己兩句方離開。那麼倉促的時候,他翻出窗時的身影還是那麼瀟灑~~朱小姐臉一紅,自己這都是想的什麼呀!可是,也許,朱蘊華小姐看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也許,他走的這麼慢,是因為他也想~~想到之前自己下的決定,朱蘊華的臉愈發的紅潤,羞怯的低下了頭。
    沈某人含笑看著那張低下去的小臉,很無恥的想,看她的樣子,應該會好好的招待我。為了一頓飯出賣色相,我還真是命苦啊!沈某人心裏哀嚎著。都怪昨天,他辛辛苦苦跑進大內看熱鬧,不小心盜了珠玉丹,又不小心被人發現,雖然最後人沒被留下,錢袋卻在打鬥中被人拽了去。還那麼命悲的撞上了另一個刺客。叫他這麼一想,他進大內,盜靈丹,全都是不小心命苦所致了。
    也難怪昨天街上那麼快就人影彌漫,全是官差暗探,害得如玉無處可逃,卻原來還有這個人的功勞。
    造型擺足了,沈某人腳尖一點,在朱小姐的驚呼聲中穿窗而入,再不進去,護院就真轉過來看到他了,他人一進房,也順帶著拉下小銀鉤,一片竹簾散下,遮住了窗外人的視線,也遮住了陽光,房內昏暗不少。沈某人身在房內,聆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微微一笑,富貴險中求,一飯也要險中求啊。
    朱蘊華小姐哪見過這陣仗。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一輩子見過的男人隻有父兄。她原本也曾和幾個閨蜜偷偷討論誰家公子更英俊,誰家公子更有才情。然而他們都沒有眼前這人的氣度風華。
    這個人,朱小姐眼神一恍,看著那抹微笑在幽暗的房間裏綻放,他的手還掩在自己的~~嘴上,朱小姐臉再度紅了。他,是我接近過的除了父兄之外的第一個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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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某人最終如願以償的蹭到了一頓午飯。
    當他吃飽喝足要離開時,那朱小姐依依不舍,卻也想不出用什麼法子來留住他,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沈某人就翩然而去。總不能晚飯也來蹭著吃呀,沈某人順便去了趟主屋,搜羅了幾樣東西帶走了。
    倒是那朱小姐,目光依依癡癡的,又卷了簾子來憑窗傷春。沈公子,他,少女心裏一陣甜蜜,突然意識到什麼,呀,他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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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最起碼想得到消息的一群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真假卻不好確定。
    也不知程巨然用了什麼法子,竟叫所有人都確信刺客已死。
    郭家得了消息郭夫人當先驚叫一聲,人就軟了。好不容易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參湯的才醒過來,人一醒就扯了郭尚書老爺老爺的低聲飲泣,直叫老爺要女兒。真是見者落淚聞者驚心啊。一屋子全成了淚人。連一向嚴肅不苟言笑的郭尚書都忍不住含了老淚。這刺客絕非自家那病弱到無力行走的女兒,可是花轎裏出來的是刺客,那我那十月懷胎好不容易得來的苦命的女兒在哪兒?
    郭夫人當年也是世家出來的小姐,嫁給當時尚一名不值的探花郭老爺,還真算是下嫁。故而經曆這麼大的變故她也依然不曾像個村婦一般撫掌頓首箕坐下來失聲痛哭,隻是她那極痛楚還不得不壓抑著的表情更叫人憐惜。
    郭夫人年紀不過三十餘歲,身姿保養的很好,臉上還有著幾分少女的稚氣天真。她出身世家,嫁的也好,相公將她保護的嚴密,一生並不曾經曆風雨,此時突然痛失愛女,真算是一生中最大的創傷了。郭夫人眼淚啪啪直掉,沒叫兩聲又暈了。
    一旁的大夫趕緊上前,事從緩急,此時也來不及駕個鏤空屏風水晶簾的過來遮遮掩掩了,那老大夫顫顫巍巍伸手把脈。很快他就收了手說:“沒什麼大礙,夫人隻是受了驚嚇,這幾天又過度勞累,一時受不住罷了。一會兒我開個方子,隻要靜養就好了。隻是切忌勿要心情激越,大喜大悲都是受不住的。”
    郭家眾人千恩萬謝的恭送大夫出門。原因無他,這大夫是禦醫。皇上一聽到消息就派過來給郭夫人看病的。禦醫的到來對郭家來說是個好消息,這表明皇上對於刺客事件對郭家的態度,最起碼郭家也是個受害者,雖有錯,卻也不至於萬劫不複。
    這種事情端的看皇帝怎麼想。刺客是從你郭家抬出來的,我說你錯,你全家都要人頭落地。可我轉念一想,你好好一個女兒下落不明,損失慘重,那也該安撫安撫不是。所以這禦醫的到來,也是一種態度。
    送走了禦醫,郭尚書揉揉額角,蒼聲說:“德坤,賢坤,你們也都先回去吧。”
    郭德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衝口而出:“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郭尚書撇了這個一向乖巧的大兒子一眼,安撫性的說:“這些事,你不要問。”他為人嚴肅,對待子女也一般的肅穆,猶如下屬般苛刻,總之不像親生父子的關係。這安慰的話說出來,反倒帶了一種敷衍的味道。
    可是郭德坤怎麼也不能容忍自己家如此波蕩,這麼著鬧下去,早晚這個家都要毀於一旦!那個妹妹,在他的生命中隻是一個名字。這麼多年一直生活在藏名閣,連自己這個親生哥哥都不曾見過的人,到底存不存在,還是個問題!
    心情激越的郭德坤口不擇言:“這麼多年,父親什麼都不叫我問。連這個妹妹,身為哥哥的我也問不得了?!我不明白,到底我還是不是您的兒子!!!”
    “胡鬧!”郭尚書重重的一拍桌子。多年憋在心中的秘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到如今連親生的兒子都質疑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年紀不輕的郭尚書憤怒的想要斥責兒子,一開口卻是一連串的咳嗽,直要咳出肺來。
    郭德坤本意不過是想問清楚這刺客是不是與自家有關,其實他是不信的。一個女子,眾目睽睽之下重傷程大將軍,又從容不迫的闖出萬箭陣,這還是人嗎?怕不是個大宗師了吧。
    父親大人若是能養出個大宗師女兒來,郭德坤一怔,妹妹常年不見人,也許真的是出門拜師學藝了,但是,他搖搖頭,大宗師哪兒是那麼容易就出得來的。已知的幾大宗師都尚未找到傳人,怎麼可能出來一個不滿二十的宗師?年紀也太小了,不可能,不可能。
    如玉倒真沒進宗師境界。她太懶散,於武技上隻有在幼時無法自保時用過幾年心思。倒是毒,她更在行些。那迷迭散就出自她手。隻是可惜,第一次實驗結果慘重,如玉慘遭營救,永久的留在了這個非法治的不安全的時代。嗚呼哀哉!
    新娘出門時辭別家人是自己與這個妹妹的第一次見麵。當時父親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關切,眼角的紋路都格外柔和,臉上甚至帶了一絲期待,這種表情,何時曾出現在他看自己的時候呢?沒有吧。
    郭德坤甚是悲切的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按著父親所說的話去走,為的也不過是一句讚揚。然而,這麼多年下來,自己什麼都沒得到。那個女人,一來就得到了一切,卻棄之如履,直到最後也不曾叫出一聲父親。父親臉上的失望,那個女人,她怕是根本沒看到吧!郭德坤憤怒了。而且,這個女人一出現就給家裏帶來這麼大的災難,還好皇上聖明,不然,這個家就要被這個素未謀麵的女人給毀了!
    憤怒之下,郭德坤才衝口而出的那麼句話。然而現在看到父親被自己氣成這般,也就不由的後悔了。
    “德兒,你怎麼能這樣跟你父親講話?”一個柔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原來是郭母已醒,正幽幽站在暖閣的大紅繡幔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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