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前天夜裏一直下個不停，綿延的雨勢讓空氣裏氤氳飄蕩的隻剩下濕冷和令人心煩意亂的潮氣。天空是望不到邊際的灰蒙蒙，沉重，壓抑，有些透不過起來，倒是極符合她此時此刻的心境。
    纖細蒼白的手指在玻璃上漫無目的地繞了一圈又一圈，圈子中間空出濕漉漉的一塊，透過那方寸之間向外瞧去，白樺樹下仍有三五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鍥而不舍地守著。
    唇角上揚勾出一個稍嫌譏誚的弧度，伸展的手指逐一收攏，左手中指上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的紅寶石戒指隱約閃過一道光芒，她微微失神，心髒跟著便是一陣絞痛。
    閉目凝神，微闔著的雙眸隱隱顫動，唇上的譏誚卻越發仿佛刻在臉上一般不肯散去。
    未幾，身後傳來細微的開門聲，一個怯怯的聲音低道，“時間到了，我們出發吧。”
    回神笑笑，若無其事取下戒指隨手放在梳妝台上。
    “雯汐——”
    竟然還是被注意到了。
    她仰起臉，看著眼前瓷娃娃般的女孩，沒來由地口拙，“我……”
    “雯汐——”女孩雙眸似乎沾染了窗外水汽的迷離，卻堅定道，“加油！”
    她笑笑，努力提起精神，“我會的。”
    ……
    C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
    紅色的保時捷911穩穩停靠在路旁，左右兩側車門同時打開，駕駛位上走出來的女郎一襲火紅的連衣裙配以紅色高跟鞋，頸間以皮繩束著一枚鵝卵石大小，形狀不規則的紅寶石，神情之中端的盡是倨傲冷漠。然而已守候多時的各路記者絲毫沒被她的氣勢嚇到，紛紛蜂擁而上——
    ——聽說今早股市一開盤嶸暢的股價就出現大幅下跌，萬一這場官司打輸了，葉家會不會就此撤出嶸暢？
    ——你對打贏官司有多大把握？
    ——薛隱先生說他已經掌握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手上的遺囑是假的，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薛隱是你的表哥，又曾經跟你有過婚約，而他的辯護律師齊禾磊是你現在的未婚夫，被自己兩任未婚夫聯手告上法庭，葉雯汐小姐，你能就此說兩句嗎……
    一直麵無表情的紅衣女郎倏地怔住，傲然的臉上有著短暫的失神，目光移到空無一物的左手——戒指已經取下了，但深深的一圈戒痕卻還固執地留在那裏。
    閃光燈趁機哢哢響個不停，某個心思細膩的記者追問道，“嶸暢的遺產案鬧得這麼大，你跟齊禾磊的婚約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
    聲音出自紅衣女郎身後，一個黃衫女孩以保護之姿擋在她身前，“不許你們這樣胡說八道！”
    有人嗤聲冷笑，也有人眼尖的認出眼前這位竟是觀正集團的二小姐，也就是適才提到的那位齊禾磊律師的親妹妹。
    一時間又是議論紛紛。
    這時有人高呼薛隱來了，剛才還趨之若鶩的鏡頭紛紛掉轉方向，朝著剛停下的黑色轎車跑去。
    “雯汐……”一隻冰涼的小手爬上她的手臂。
    她向她笑笑，“我沒事。”
    眼睛卻不由自主飄向另一邊，隔著人群她看到他們也在看她。
    看她什麼呢？
    曾經，薛隱說，雯汐，我愛你。就像愛空氣和水。沒有你，我如何能活得下去……
    就在十天前齊禾磊還在說，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果真是愛她嗎？
    果真是到了世界末日也不分離嗎？
    現在就是他認為的世界末日吧？
    杏眼微微眯起，唇角微動冷笑又起，仰起臉迎上那雙清澈冷然的眸子，她譏誚地豎起中指——
    去他媽的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