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花開花落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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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舉首一望,一個足足七色的“悠”字光影在九重天幕中爍然不息,久久流動……
    時光荏苒,猶如倉駒過隙,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幾度。
    自那次以後,每年生辰無論如何慶祝,到九重闋台之上為我燃放禮花都成了不可或缺的節目。因為皇帝舅舅說:“朕以九五之尊的身份來告令上天,須得佑護我悠悠長命百歲!”
    “公主?殿下?阿悠!”
    “啊?”能把我耳朵嚷得嗡嗡作響的人,除了棠林這妮子不作他想,我著實不解,她及笄已近三年了,怎麼還是這般急躁的性子,怪不得現下還沒能定下婆家。
    “你說甚?”耳朵被揪住,哎呀,我怎麼又念叨出聲了。
    “哎喲~~~”咦,這聲不是我。
    “林兒,說過幾多遍了,怎能對殿下動手動腳,還有無王法了?”
    我揉揉幸免於難的耳朵,衝著正揪住棠林耳朵的救星訕訕一笑:“太傅,功課我已交到您桌上了。”
    “嗯,”棠英點頭:“殿下這幾年是愈發長進了,老臣實感欣慰。”
    “太傅過譽。”
    “父親,林兒也有進步的,您怎麼就未表揚表揚我呐,真偏心!哎喲哎喲~~~”棠林即使被揪住,嘴還停不住。
    “你,還敢說!上次氣走葛大夫,再上次嚇走顧郎令,還有之前諸事,都還未好好跟你算呐。”
    “公主,讓您見笑,小女無狀,臣定帶回去好生教導一番。”棠英這句話我已很是熟稔,這些年三五幾日就得聽他念叨一遍。
    “那葛大夫,頭都半禿咯,還妄想食嫩草。還有那顧郎令,家裏侍妾都有十幾個,預備把我娶過去排第幾啊?再說這也不是我一人,”棠林再次被拽走,很遠了都還在嚷嚷:“哎喲,你沒義氣,阿悠,啊~~~”看罷,又挨揍了不是。
    我抖抖肩,歎口氣:誠然,那葛大夫、顧郎令是我幫你出主意趕走的,但也得你同意啊,你及笄許久都未能定親,也不幹我事,呃,好罷,我承認是有一點點的關係,可是誰讓你老是惹我喃。
    我再次攤開掌心的物事,繼續剛才被棠林打斷的思緒。這是個工藝精湛的鎏金銅牌,正麵鏨刻著石榴蔓草花卉紋,該是家族的族徽,翻過來正中央赫然刻著的是“獨孤”二字。此銅牌正是當年我十歲生辰時,獨孤泓派人送到的。
    本來說初冬即歸的他,可惜並未能實現其諾言,而且自我十歲生辰他驀地送來這物事以後,我們就徹底中斷了聯絡,我也曾派人送過幾封書信去安國公的封地,最終都是石沉大海。
    他未能歸來是因著那一年大漢發生的一件大事:安國公的猝然離世。
    當薨訊傳到京畿之時,舉朝皆驚,這個曾為大漢朝立下赫赫功勳但又差點晚節不保的重臣,竟是去的如此突然,甚至來不及留下任何隻言片語。
    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獨孤泓的處境:從前隻聽聞安國公因公廢私為國喪親的典故,卻不知在那次事故中他還有一個兒子幸存,叫做獨孤童,隻是摔壞了腿很少出門,論起身份來這位獨孤童才是真正的嫡長子。
    當安國公撒手人寰,他的族人為了各自利益分為了兩派,一派自是力挺嫡長子,另一派則認為獨孤童因著殘疾而不堪重任,遂支持獨孤泓上位。所以,爵位之爭就此陷入了無止境的水深火熱中。獨孤泓的生母並不是出自高宅豪門,而獨孤童的姻親卻是大漢八大世家之一,小屁孩兒的情形十分不樂觀。
    爭鬥這般殘酷,若是失利的一方,不曉得下場會有幾多悲慘。由於爵位慣例都是由嫡長子承襲的,礙於此,皇帝舅舅竟是無從插手。我憂心忡忡,思來想去,隻好給阿爹去了封信,懇請他無論如何幫幫獨孤泓。阿爹並未回信,不過在兩個月後,獨孤家的族長終是上呈了請予承繼爵位的折子,於是新任的安國公誕生了,大名獨孤泓。
    那一年的另一樁大事:大漢與北狨的矛盾終是不可調和,戰爭大規模爆發。
    這場戰爭於我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與燕芷那場莫名其妙的婚約終是被無限期擱置了。聽說本來預備回京請媒納采的燕芷,行到半路都連夜轉了回去,帶領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往了戰場。
    不過這是流傳於世的官方版本了,因著皇帝舅舅早前給我的承諾,我大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這樁高調的賜婚大約也是麻痹北狨的計策罷,燕芷的大軍肯定早已嚴陣以待,隻等對方挑釁,便可殺其不備。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場看似萬事俱備的戰爭會僵持了恁般久,整整四年,我軍跟北狨對耗了這許久,雙方俱是損失慘重,卻是誰也沒能撈到甚便宜。
    前幾日終於得到消息,燕芷打了場漂亮的攻防戰,把北狨生生逼到了更為偏仄的草原,北狨被迫服軟求簽和書,皇帝舅舅已然答允,所以燕芷不日將返還京畿遞上北狨和書。
    “公主!”
    抬首,秀秀笑眯眯地站在眼前。燕允早在三年前便向我討要秀秀,可惜這妮子偏偏執拗的很,說甚都要等我大婚以後才能放心離開。
    “何事?”
    “燕將軍不日即歸!”她坐到我旁邊,一副討好模樣。
    “噢!”
    “啊,這就完了?是燕將軍,是燕芷燕大將軍哦!是剛打了勝仗那個……”
    “曉得咯,那又如何?”我眒她一眼。
    “你們不是有婚約嗎?目下他回來不就可以繼續咯。”
    “早就作廢了。”
    “何時的事?奴婢如何不知。”她鍥而不舍。
    “汝可放心,不管我嫁與不嫁,你的燕允也是跑不掉的,不如明日我就把你送過去,成罷?”
    “殿下,”她委屈地撅起嘴:“您曉得奴婢不是這意思。”
    “管你甚意思,我去歇會,看住了啊,不許任何人來打擾。”我起身向內走去。
    “又歇?您每天都去歇,歇幾多覺咯。”她小聲嘟囔,我隻作不聞,加快腳步朝那處去。
    所謂歇覺,自然是去履行我與靈修的習舞之約了,我想蘭影她們都已隱約知道,隻是裝作不曉而已。
    我的床榻四角都各有一個白玉席鎮牛,我初次見到,也隻是隨意翻看了一下枕邊那個,哪會想到……我放下床帷,爬到榻的最裏麵把那個席鎮輕輕往西撥了三圈,又回撥半圈,但聽“轟轟隆”,床側的漆屏從中而開,一個黑黢黢的地道入口赫然眼前。
    是了,這就是為何中宮被禁,靈修還可以隨意出入這漢宮的秘密了。
    猶記得,她第一次帶我進秘道時,麵上不無得意,“悠丫頭,可曉得,如今這天下能找到此秘道的唯有你我二人了。”
    “那舅父?”
    “他,嗬嗬,也隻是聽說過了罷。”她嘴角微撇:“今日我心情好,再奉送一條秘密,從我朝開國時就立下了條規矩‘能知秘道者,唯聖女爾,臨危授命,王孫不得忤逆。’這也是他如何憎惡我,也不敢殺我的緣由。”
    “你是聖女?”我訝然。
    “當然不是。”她忽而詭異地一笑:“不過這護命之路,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告知我的。”
    這之後,我去翻閱了我朝立國的相關典籍,原來所謂“聖女”就是從王家的公主裏挑選一個,可是傳到先帝時,公主就隻有一個,自然不須再選,那聖女隻能是順華長公主——我的阿娘。
    我打著火把,穿過冗長而詭靜的密道,小心地數著岔口,終於到了,撥開機關,倏時柳暗花明。甫出密道,一道水袖便甩了過來,我迅速把它拽住,回旋兩轉,將其挽繞在了臂上。
    “反應到是尚可。”暗啞的嗓子拖著倦懶的尾音,靈修依舊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眉毛輕挑,丹唇微揚。
    “哼,當初就是你哄騙於我,說甚百人評判,而今已過四年,所謂秘密揭曉還是杳然無期。”我把水袖狠狠擲在地上:“索性不學了,被你玩耍恁久,夠了。”
    “嘖嘖,”她咋舌搖頭:“畢竟還是年輕啊,這般耐不住性子,想你阿娘當初……”
    又來了,我就是被這句“想你阿娘當初……”給哄住,而且一哄再哄,居然就是四年,而至今我也不曉得這“當初”後麵究竟是何內容。
    “我再也不上當了,哼。”我正欲轉身離去,其時,另一道水袖跟了過來想要攔住我,我又豈是當年那個小丫頭,側身讓過,迅速把擲在地上的水袖挽起來,回舞了過去。
    “喲嗬,”她一下跳開幾遠,淺淺頜首:“如此倒是可以一試了。”
    “啊?試甚?”
    她避開我未及收回的水袖,理了理鬢發:“百人評判啊!怎麼,不敢了?”
    “如何不敢?”我昂起頭。
    “好罷,五日之後的戌時,清露台。”
    “不見不散。”
    “好,我最是守約的,你可別讓我失望噢。”現今想來當時的靈修的笑容何其像一隻詭計得逞的狐狸,而彼時,我隻顧著與她爭強慪氣竟未察覺。
    回到浣溪殿許久,我才反應過來,驀地拍了拍自個兒額頭,五日之後不就是皇帝舅舅大擺慶功宴之時,這該死的靈修狐狸!
    皇帝舅舅雖是對靈修隨意出走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是一直嚴令我不得與她接觸的。但是我的水袖舞承自靈修,天下又別無分號,皇帝舅舅定是一看就知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可不想皇帝舅舅認為我對他陽奉陰違。
    我走來走去,晃來晃去,這時,夏薇和蘭影抬了一大堆紗帳和襯布進來。
    “公主,吾等幫您把帷幔換了罷,這紗和布的顏色十分妙,分開自是顏色殊異,而若合攏竟能把這布的翡翠色幻化成玉色,很是討喜呐。”蘭影說著就去拆床邊掛著的沙幔。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我急忙扯住夏薇:“這絹布,庫中可還有?”
    她回憶片刻,答道:“所剩無多。”
    “統統都給我找出來,我有急用。”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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