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墜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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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女人埋下頭,羃離的黑紗掃在小女孩懵懂的麵上:“你就聽一個秘密罷。不過你得發誓絕不將其泄露,不然,你的阿娘,即使下了地獄也會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阿娘……”
“醒醒啊,快醒醒,我不是你阿娘啊。”自黑暗中回轉來,眼前一個模糊的影子,她正輕拍著我的臉。
“棠林?”那張圓圓的臉上滿是汙痕,十分狼狽。
“這是?”我艱難地半坐起,全身酸痛。眼睛適應黑暗以後,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們竟是處在一個方圓十幾丈的山洞中。
“你不記得了?馬未刹住,把我們摔下懸崖了。幸好這半山腰橫兀了塊平台,我們才得以幸免於難,我是被雨淋醒的,發覺這平台居然接連了個山洞,很是費力才把你抱進來呢。你無事罷?”
我搖了搖頭。
外麵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把這漆黑的夜色烘托來愈加寂冷。
“我們說會兒話罷,好冷。”我與棠林緊緊靠在一起。
“他們準是到崖底去找我們了,我已經勘探過,自此往下雲霧皚皚,深不見底。我大聲呼救,回聲蕩在山穀,瞬間淹沒。”
“那我們隻能幹等咯。”我有氣無力。
“你感覺還好罷?”
“尚可。”
“我卻是饑不可奈了,哎,如若此時誰與我一碗熱粥,我立馬嫁給他。”肩上傳來棠林咽唾沫的聲音。
“咕咕……”我尚未開口,肚子就替我回答了。
“嗬嗬”棠林狂笑:“我還以為你小小年紀就是金剛之軀呢。”
“笑甚?保存體力啊。”我臉紅。
“說起來,有時候你真不像個小孩兒。”她止住笑:“一點兒都不討喜,恁般小的人心機居然頗深。”
這還是有人第一次如此直白說我,以前至多是說我憂思過重而已。
“誰要你歡喜了?”我別扭道。
“不過呢,”她轉身扯了扯我的臉蛋:“這時候還是蠻可愛的,爭強好勝又別扭!”
我回捏她的臉頰:“那你比我尚大呢,為何又老是像個小孩般幼稚。”
我們互相較量,最後停下,對視片刻,哈哈大笑。
日起日落,這已經是我們呆在這的第二個夜,雨聲終於漸漸平息,寒冷卻未隨之退卻。我們落下來的那個平台是上不接天,下不挨地,也無任何藤蔓小徑通往他處,真正是懸崖峭壁。而這個山洞,早已被我們來來回回尋了幾遍,最終都是一無所獲。幾番努力未果後,我與棠林泄氣地癱在地上抱作一團,希望借此取暖。
“你說,如若他們一直找不到這裏,那麼我們真的就這樣死去嗎?”
“絕然不會!”我打斷棠林:“若你自己先都放棄了,等待你的就隻能是死路一條。”
“可,這又冷又餓的……阿悠,如我先去了,你給我多燒點吃的啊,不,還是多燒些錢罷,還有我最歡喜的那身衣裳……”棠林語無倫次,聲音越來越弱。
“好罷,你若死就去死罷,讓我給你燒東西,想的美理!非但如此,為了活下去,我還會食你肉啖你血,讓你死無全屍,永不超生!”
“你好啊,”她像是來了力氣,幾乎跳起來,狠狠搥了一下我的肩膀:“竟然如此歹毒,就不怕下阿鼻地獄?”
“等我下地獄的時候,還不知那裏是個甚樣了,有何所懼?莫非你想先替我去看看?”縱使我如何保存體力,此刻說話也有點力不從心了。
“我才不要。”她複又靠在我肩上:“阿悠,我曉得你是為了激我鬥誌,好,我們一定都要平安地出去!”
“毋再說話了。”
不知過了許久,已有一道淺淡的晨光透進來,打在洞壁之上。
“阿林。”
“不是毋要說話了?”
“我是說真的。”
“甚是真的?”
“晚上說那話,我是認真的。若你死了,我必會那樣做,所以你也不必顧慮。我死了,你可以先喝我的血……”當若幹年後,另一人也與我說了相似的一番話時,我才終於體會了棠林此刻的驚訝和崩潰。
“不,你瘋了!”
“我……”
“快看!快看!”
由於日前下雨,天色陰晦,並無日出。而此時,被漸深的晨光緩緩暈紅的洞壁之上,一幅奇異的景象展現在我們眼前。
原本奇石突兀的洞壁居然被日暈勾勒成了一副巨大的浮雕,橫、豎兩種筆畫結構組成了一個類似文字的圖案,這個字符雕刻的深度大約有一指左右,筆畫橫直,形狀方正,顯然為人工雕琢。像是用利器一下一下刻到大石上的。但整個字符的表麵已很粗糙,各個筆畫的邊角也已變得十分光滑。
我擦了擦眼,跟棠林相互攙扶著爬起來,蹣跚走到浮雕前。
“這是?”棠林滿目驚豔。
“……國脈”我幾不能信,反複確認著這個與我記憶中的某處異樣契合的圖案。
“恩?何物?”
“哦。”我回神過來,搖搖頭:“不,我,怎會曉得。”
“太神奇了。”正在我逐一比對細節時,棠林把手小心翼翼地觸了上去,隨即,“轟隆隆……”一聲巨響,倏時天旋地轉,山洞就像快被拆散似的劇烈晃動起來。
我們尚未反應過來就被狠狠摜到了一邊,卻根本顧不得頭暈眼花全身疼痛,隻曉得死命逮住麵前凸起的岩塊,因為一股可怕的狂風自浮雕的方向來勢洶洶地湧來,它肆意地怒嘯著,似是重見天明的囚犯,以把所有事物統統甩下山崖的氣勢來發泄心中的抑鬱不滿。
我們的眼睛根本睜不開,耳畔除了生疼的風聲,還有彼此聲嘶力竭地喊叫。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本就破損不堪的外衣被一掀而去,頭發早被打散,在風中烈烈狂舞。緊些,再緊些,手指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恨不得把身子都嵌進岩石裏去。
風終於歇了,在我幾乎就要放棄的時候。
“呸……”吐出口裏的沙礫,睜開澀疼的眼睛,對麵一張已被塵土蒙蔽來看不清相貌的圓臉朝這邊湊了過來:“呼……大難不死必有厚福!”棠林的嗓子已經嘶啞,而我基本說不出話來了,隻是衝她點頭。
我看向浮雕的方向,咦,那幅圖呢?本該是堅硬岩壁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道敞開的石門。
“耶?”棠林亦發現了,與我對視一眼,繼而往那個方向緩緩爬去,我稍一遲疑也艱難地跟在了她後麵。
“一片漆黑,該是個人工開鑿的密道!不若賭一賭罷,說不得這即是上天賜與我們的活路呐!總比在這等死強,你以為如何?”棠林探頭往裏看了看,回頭問詢我的意見。
早已消失飴盡的力氣好像又恢複了些,扶著牆勉強站了起來,點頭示意她繼續往裏。她也咬牙立起來,隨後,我們摸索著走進了密道。
出乎意料,這條密道居然沒有任何岔道,而且十分平坦。我們一路攀著牆壁不曉得在黑暗中究竟走了多久,就在快要站不住的時候,前方竟是透出了絲絲光亮。
“啊~~”這發現令人何其振奮,棠林嘶啞的嗓子都忍不住激動地吼了出來。
我從不曉得自己還能發揮出如此速度,我們倆幾乎是朝著光源狂奔而去。
“啊~~”這一聲卻是失望至極,人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哪知這絲絲光亮是從一個連小指頭都塞不過去的岩壁縫隙透過來的。
四圍也再無出路,棠林敲了敲岩壁,沉悶的回聲傳來,打破最後的希望。
“我怎麼如此命苦?嗚嗚~~日後我再不與人爭強好勝了,神靈有知,如違此誓,就,就罰我,罰我棠林日後不得良人!可是,這次您就饒了我罷。”
明明疲累至極,我還是被棠林的誓言逗來哭笑不得。我軟軟靠在壁上,環顧四周,這就是我韓悠的葬身之地嗎?
“見過主人。”
“恩。”
難道已經出現幻聽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嗡嗡地傳進我的耳朵。棠林靠在另一麵牆上還在絮叨埋怨,未覺異狀。
“這次的事,屬下未曾辦妥當,請主人責罰。”
這回聲音愈發清晰了,竟是自我身後牆壁的另一端傳過來的。我激動萬分,回趴在牆上正欲呼救,不料另一句話飄了過來:“汝也曉得?對付韓悠那麼個小妮子都能差點失手。酒囊飯袋!”
“這,屬下尋思小姑娘不是都歡喜漂亮東西嗎?正巧那王芙也要屬下尋一匹病馬,於是將計就計,把那匹寶馬喂了瘋藥送過去,未料那小妮子竟不中套,鬼精的很。”我說聲音到不陌生,原來是那個臉上有個痦子的侍馬官。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那汝陽侯是何等人物?他的獨女又豈會像尋常家的姑娘。汝該慶幸,她雖未上馬,卻是因馬而亡,爾等差事也算勉強交差罷。”這人的聲音未曾聽過。
“天助主公大業!還請主人在主公麵前替小的美言幾句。”那主公又是誰?
“恩,現下汝就把韓悠墜崖的責任往王芙身上引,如此一來,徹底斷了汝陽侯與皇帝老兒的聯係,他沒了牽掛才能安心地輔助主公。哈哈~~總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得氣死溟無敵那小子,看他還敢狂不?這次爾等辦事千萬謹慎,毋再出差漏了。”
“屬下省得。”
他們離開的腳步聲隱隱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