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到了周末，程宇崢去接她時，蘇彼兮還在係主任辦公室脫不開身。看了看表已經到了約定好的時間，她心裏難免著急起來。
    “蘇彼兮，我覺得這對你來講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希望你別自己下定論，回家再和父母商量商量。一年就這麼一次，還是給大五學生還有研究生的，這次是看你之前表現得很好，參加的活動也都做得不錯，學校才特批了個名額給你，之前哪有大二的學生出國做交流生的啊，這麼好的事情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謝謝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我真的覺得我不適合出國，我還是在國內發展比較好。”
    “有什麼不適合出國的，哪點不適合啊？”
    “我吃不慣外國人的飯，那些西餐我吃點就鬧肚子，再說，我英語也沒有達到可以到那裏生活的水平。”彼兮是真的不願意出國，她想都不敢想在一群洋鬼子旁邊度日會是什麼樣。
    “這也算是困難麼！多少學生去了也什麼事兒都沒有啊！再說，口語是可以練習的，出國是你下學期結束，要上大三了再出去，學校也會在這之前組織專門的英語輔導，更何況，一旦你融入到那樣的社會氛圍了，語言很快就通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主任，我是真的不想出國，我想過考研讀博，就是沒想過出國。我相信在國內我也會有很好的發展的。”
    “彼兮啊，你當這是隨便去什麼學校混個外國文憑麼？這是哈佛醫學院的交換生啊！從去年開始預防專業才有交換名額，多難的機會，你那些師哥師姐都沒機會去！我把你當親學生來看待，覺得你有潛力才這麼勸你，美國有最最先進的知識技術，我們不能否認在美國你會學到更多目前國內沒有的或是缺乏的理論。”
    看到彼兮不說話，主任歎了口氣：“要不這樣，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周一再給我一個答複，這名額大家可是爭著搶著要呢，我勸你把握住它！”
    聽到可以走了，彼兮想反正也沒什麼可商量的，也沒必要再耗下去，當即表示：“那我先回去了，謝謝主任！”
    退出主任辦公室，彼兮一路小跑的奔向學校西大門，那個人怕是等急了吧！都已經遲到半個多小時了。
    程宇崢等了半天，看了下時間，將車熄火。下車，靠在車門邊，又往校門裏麵看了看，她八成是臨時被抓去幹什麼了吧。
    鈴聲傳來，掏出手機，是秘書來的電話。
    “程總，剛剛發改委稽查辦來電話說，關於咱們在華東的那幾個工程的項目績效和關於公司的信譽評價將在下周一進行。”
    “怎麼這麼突然？”程宇崢不自覺的皺了下眉。
    “我剛剛給監測處的趙處長打電話了，他解釋說這是貫徹最新下發的文件要求，對全國投資超過15億以上的工程進行突擊檢查，是他讓下麵辦公室通知咱們的。”
    “嗯。”
    聽程宇崢隻是應和了一聲，電話一端的秘書耐心等待著接下來的指示，“程總……要不要請發改委的人吃頓飯？”
    “也好，你聯係一下，就今晚吧。”
    將手機收進衣袋，程宇崢一抬頭，就看到蘇彼兮已經站在他的兩米開外了。
    “怎麼不說話？”程宇崢站直身子，微笑著說。
    “你剛剛的樣子好嚴肅，我還是第一次看你那個表情呢。”彼兮走近，站在她身邊說。
    程宇崢隻是笑了下，指指車：“上車吧，再不走就遲到了。”
    這倒是提醒了彼兮她遲到的事實，連忙上車坐好。等車已經上道了，彼兮才解釋：“剛剛被我們係主任抓去談話了，所以才出來晚的。”
    “哦？”程宇崢挑眉，一派輕鬆的問：“什麼事兒，大周末的還要抓去訓話？”
    “勸我出國唄。”
    程宇崢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一緊，表情有些僵，但隨即注意到她說的是‘勸’，瞬間掩飾住自己猛然波折的心，故作輕鬆地試探：“怎麼還用勸的？你不願意出去學習麼？”
    “不願意。”彼兮看著窗外迅速倒退的風景，意識到車開的有點太快了，“慢點，小心超速被罰。”
    “你還沒說呢。”降下速度，程宇崢側過頭看她，發現她臉色有點不好。“你暈車？”
    “正常速度還好，超過120就不行了。”
    車裏靜了下來，感覺到舒服了很多，彼兮問他：“你說，假如是你，你會去嗎？就像主任說的，這真的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呢，我們學校我們專業每年才能去兩個，去的還是哈佛大學的醫學院，大家擠破了頭皮的想去，偏偏這餡餅砸在我腦袋上我還不要，主任要被我氣死了。”
    “真的是個好機會。”其實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程宇崢的腦袋裏已經轉了無數個彎了，現在這個時刻，其實她離開對他來講應該也是好的，畢竟如果她出國，他就不用擔心父親在她這方麵做什麼大的動作，也可以讓她見識更廣闊的天空，雖然他很舍不得，但是事實卻的確如此。
    “那就是說，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彼兮歪頭看他。
    “嗯。”不得不承認，這對他們雙方，還有他們的關係來說都是有好處的。程宇崢不想束縛她。
    她不再說話，隻是看著窗外的綠樹紅牆，過了一會，閉上雙眼，她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聲音很輕的說著：“你和季風真的不一樣。”
    過了這麼久，程宇崢再次聽到季風的名字從她的口中說出還是忍不住的酸澀，這種感覺他討厭的很！似乎沒有注意到程宇崢瞬間僵硬住的身影，彼兮閉上眼睛徑自的說了下去：“我當初真的很喜歡他，連同他的霸道，他的一切，我都愛。季風從來都很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總是忽略掉他身邊人的想法。那個時候我們中考，他當時的女朋友是劉瑩，我們報誌願的時候，劉瑩報了我們市的實驗中學，其實依照季風的學習成績，全市的重高他都能去的上，隻是他討厭實驗中學罷了。所以到最後，他真的沒理會劉瑩的勸告，報了以文科見長的第一中學。那個時候，我崇拜他到不行，覺得他很有個性。”
    好像是陷入了回憶，深吸了口氣，她接著說：“還有好多這樣的事兒呢。我們初二那年，有一天下大雨，晚上還要去少年宮補習，那天很多人都沒有帶雨傘，其中就包括季風，還有他那時的女朋友，……他那時的女朋友是誰來著？”
    她眉峰輕攏，似乎突然想起來：“哦，叫陳帆，那個女孩子總是弱不禁風的樣子，所以當時的季風顯得格外的關愛她。放學後，我們往外走，季風突然跑到我身邊，笑著將胳膊搭在我肩上，我當時心裏像有隻小鹿亂撞一樣，他笑起來很燦爛，不像你，總是很溫和很儒雅的樣子。事實證明，那時我似乎並沒有抵抗力，他說讓我堅持堅持，說我體格好，淋點雨也不會怎麼樣，讓我把傘借給陳帆，我很傻的同意了，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樣子。去少年宮的路上，走在雨裏麵，隔了那麼遠，還是看見季風半個身子都在雨裏，用我的傘為陳帆擋風遮雨。當時的心情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語文不好，形容不出來。……後來我感冒了，我賭氣不理季風，他似乎也覺得自己錯了，對我格外的好了起來，於是很快的就原諒了他，然後繼續看他瀟瀟灑灑的過日子。”
    “所以剛剛問你時，我以為你會像季風一樣，對我說不許去，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不能離開你。或是像季風一樣不問我的感受，不管我在想什麼，為我做出一個決定，讓我照辦就好。”
    話音落後，車裏什麼聲音也沒有，彼兮似乎也是累了，在座椅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程宇崢，我已經習慣被人忽略了，我也習慣沒有人在乎我，不會感到難受，也不會抱怨，可是，剛剛你能為我想，我是真的感到……很開心。”
    聲音漸弱，這樣的一席話聽在程宇崢的心裏，五味陳雜，看了看身邊好像已經睡著的彼兮，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形成宛若蝴蝶的陰影，平靜的麵孔下，是顆經曆了多少傷痛才能逐漸適應痛楚的心。程宇崢伸出右手停在彼兮的頭頂，隻是停頓了幾秒就放了下去，輕撫著她柔軟的頭頂，程宇崢的聲音裏有太多的心疼和憐惜，“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吧。”
    將她的座椅靠背放下，彼兮暈暈沉沉的睡了過去，看著前麵的路，陽光從側麵照進車廂。程宇崢想，就這樣帶著她一起衝向幸福好了，不再讓她受苦，不再讓她受半點委屈，即使她在追逐著別人，也一直陪著她好了，給她個依靠，因為，“蘇彼兮，我是不是沒告訴過你，我是真的很愛你。”
    聲音輕的像不曾說出過一樣，就如鳥兒飛過藍天一樣，沒留下半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