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明月難尋  第七章 嫋嫋秋風,木葉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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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葉漸卷,秋意逐加。
    街上的風越來越大,偶爾還會跨過院牆卷走幾片葉子。
    每年入秋,我都不願意多到蕪馨院,那裏是府裏花草最盛的地方。正因如此,我才不願看到薄涼的秋意一絲一絲緊緊地纏繞上夏花的根、莖、葉、蕊。一朵原本傲然自立的花咬緊牙關與時間抗爭,卻最終抵不過時間的侵蝕,也是它自己短暫的一生中最悲哀,最屈辱,最不忍言明的漫長的時光。盛夏的嬌豔欲滴,深秋的殘缺灰敗,也不過是一個瞬間眼波流轉的過程。
    這些日子裏,我很少出門,大多數時間都在家裏做些重複、繁瑣的事情。師父來過兩三次,我也在拚命練著功夫,不敢有一絲怠慢。雖然除了師父之外,紫窈山莊的人我還沒有接觸到其他人,但光看師父的不羈的行事作風,灑脫而且沒有任何約束,也可以想到山莊其他人多半也是如他一般古怪。我若是現在偷懶,難保以後與他們接觸不吃些虧。小綠在十來天前被娘叫去臨洮鎮辦事,沒個一兩月回不來,我平常私下裏也就和她有些共同語言,如今她不在,更加悶得慌。
    雖說進入秋季,可這溫度卻沒有降下來,又遇上了燥熱煩悶的“秋老虎”季節。我心情一天比一天躁,付姨見我每天心情都不爽,忙吩咐廚子給我準備些去火的清茶,這才稍稍緩和了我的脾氣。
    奇怪的是爹和娘。就在柔世伯在我家拍桌子瞪眼的那之後,爹有一段時間常常早出晚歸,回來後也是在吃飯時眉頭緊鎖,經常把我支開與娘偷偷商量些什麼。我有了上次的教訓,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去偷聽了。要知道,行軍打仗時難保沒有什麼奸細,爹是個經驗豐富的將軍,比平人謹慎自然是不言而喻。上次我會鑽了空子,那也是因為他們對我沒有什麼防備,但現在的局勢,就像是爹和娘在商討重要的大事,而我是一個千方百計想偷聽到有用信息的小毛賊。雖然我這樣說自己不怎麼光彩,可事實的確是這樣。我確實很好奇他們每天在說些什麼,而且,在他們兩個極聰明的人麵前,我的那點小腦筋也就是個小毛賊的水平,登不得大堂。
    但這麼一段時間過後,我終於忍不住了,我有些氣惱他們把我當成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孩子,什麼話也不和我說。正當我準備策劃我的偷聽計劃時,才發覺在瞬間生活好象又恢複了正軌,甚至正常的會常常讓我誤認為,之前的一切疑似暴風雨要來時發生的前兆都不過是我的一個夢而已,根本就沒有發生過。爹和娘又像從前一樣,不再刻意回避我什麼,就好象是解決了什麼壓在他們身上的難題一樣。我又能看到他們的會心一笑,隻是這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後來,我無數次在夢中夢到他們對我柔柔地笑。那時的我,已經不相信這世上還有那樣溫暖美好的笑,每每驚醒後,才會自嘲那果然隻不過是夢一場。以至到很多很多年後,我才能深刻地體會到,那笑,包含了多少對我的眷戀,多少對他人的慈悲和寬容。
    我有些犯著難地盯著手中完成的繡品,一刹那哭笑不得。
    最近閑著沒事,我纏著付姨要她教我女孩子喜歡的織繡。付姨一開始覺得我還太小,不肯教,可後來禁不住我的軟磨硬泡,終於開始手把手的從頭教起。我在現代也玩過十字繡,本以為雖然有幾年沒有再動過這些,但也應該很快就會上手,卻沒想到會生疏到連圖案都歪歪扭扭不堪一睹的境地。我原想照著印象中《白蛇傳》裏白娘子和許仙相遇的那一幕下手,想著成品一定是極有意境的。但經過我幾天的辛勤勞動,在我把繡好的帕子給付姨看時,付姨仔細地打量了半天,疑惑地問我:“菁菁,你繡四個大蘿卜做什麼?你看,還分上下左右呢!”
    我頓時把口中的茶水噴了一地,心裏憤怒地叫道:“那不是蘿卜!那左右兩邊的是白蛇和許仙,後邊的是小青,上麵的。。。是讓他們結緣的傘!”
    難道我就繡得這麼差勁麼?我費神地盯著它看,企圖看出個眉目,無奈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像什麼蘿卜。本想把這第一幅作品送給娘,卻被付姨澆了這麼一大盆涼水,現在也有些勇氣不足。我手中拿著帕子,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叫娘看看再說。娘知道我在學織繡,一定也會諒解我這個初學者的不熟練。
    我捧著帕子,去了娘的房間。
    我推開門,看到娘也在繡著什麼東西。我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帕子遞進前:“娘,你看看,付姨說我繡得像蘿卜,可我怎麼瞧都不像她說的,雖然不怎麼好吧,但起碼也不會被認的那麼離譜吧。。。”
    娘放下手裏的東西,拿過來看了一眼,不禁笑出聲:“菁菁,你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怎麼覺得付姨是在給你麵子?我看著這東西連蘿卜都不怎麼像。”
    我瞠目結舌,心想連娘也這麼說,估計真的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了。我憤怒地把手帕扔在地上,還不忘踩上兩腳,發誓這輩子都不再動針線了,這虧是家裏人看到,要是別人,還不定怎麼笑我呢。
    娘溫和地笑笑說:“菁菁沒關係的,你還小,能做成這樣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再練一練說不定會更好。”
    我有些驚訝。娘有些反常,她平時是不會這樣笑的。剛才的笑,好象帶著一點悲傷和無奈,難道是她和爹吵架了?
    我努力裝出不經意的樣子,隨口問了一句:“爹早上去上朝現在還沒回來嗎?”
    娘的眼一下子紅了起來,這更讓我確定自己的判斷。她費力的望著我的眼睛,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我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看呆了: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她眼裏緩緩流動著,又刹那間蒙上一層水霧。
    我沒心情再去想自己的女工水平了,望著娘在桌上放著的東西,好象是一幅畫,正想上前拿起來看得清楚些,娘卻比我更快,一把抽走了那幅畫,說:“還沒有完成呢。這是一幅布上的畫,我想在上麵繡個落款,這不,你倒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娘笑笑,把畫布放進衣服的貼身口袋裏。
    我“哦”了一聲,退了出去。娘可能看出我的多心,她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還微微帶有一絲哽咽:“菁菁,不要多想,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害怕。”
    不知怎麼回事,從今天早上起來我的眼皮就一直不聽話地跳。雖然我不信那些民間俗語,卻也感到心神不寧。這種感覺伴隨了我一上午,在見到娘之後更甚。娘好象是剛剛哭過一樣無力,而且,今天她太過於安靜了。若放在平常,她看到我的那幅作品,定會大大的調笑一番,今日卻反常到隻是平平淡淡說了一句,就放棄了這麼好的新聞話題。
    我越想越不對,路過蕪馨苑時決定返回去再看看。剛剛轉身,卻冷不防有人在我背後拍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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