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後，楊府送走了所有的賓客，玉環觀完禮就直接回了宮，沒留下來用飯。
    管事仆役們收拾殘局，殷氏帶著楊旭和玉翎去了書房。
    “阿旭這次回來，可有什麼打算？”最讓殷氏頭疼的，還是這個兒子，都二十多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定下來。
    “這幾個月會留在長安，開春後走一趟江南。”楊旭低著頭，不敢接觸殷氏的目光，他現在行的事在世人眼裏是如此大逆不道，不敢讓父母知道半分，卻又不得不做，幸好有妹妹的支持。
    殷氏皺了眉頭，“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依然要這樣四處遊蕩？”前幾年形勢所迫，不得不放任他在外麵自由闖蕩，現在穩定了，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母親，孩兒誌不在朝堂，如今在洛陽也小有一塊立足之地，日後或許也能為家裏出一份力。”
    “你是說那個精武堂嗎？”洛陽的碼頭上有一群年輕人幫忙維持秩序，這一點殷氏還是知道的，“你父親詩書傳家，若你能說服你父親，我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隻一條，早點尋個鍾意的姑娘成家，我們府上人丁單薄，你自己也是看得見的，過個年都坐不滿一桌。”
    “是。”長房多次拿三房的人口說事，玉翎早就跟他提過，甚至還想讓父親納妾，母親壓力極大，楊旭明白，這件事他是躲不過的。
    說完這事，殷氏叫玉翎坐得近些，鄭重道：“翎兒已年滿十五，殷氏的產業從明天開始，我會逐步交給翎兒，”又對楊旭說，“阿旭不要心有不滿，你是楊家長子，有支撐楊家門第，傳承楊家香火之責，翎兒是個姑娘家，多些錢財傍身，日後若是出嫁，底氣也足一些。這是我與你們父親，早就商議好的。當然，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以後殷氏各項產業的收益，翎兒六，阿旭四，畢竟是交由翎兒打理，五五分對翎兒不大公平。”
    “是，多謝母親。”玉翎和楊旭齊齊起身拜謝殷氏，兄妹倆悄悄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說完這些，殷氏擺擺手，“忙了一天，我乏了，你們兄妹也許久未見，定有許多話要說，自己回去吧。”
    於是兩人從書房退出，一道去了玉翎的院子，楊旭那裏長期沒人居住，太冷清了些。
    玉翎的房間，火牆燒得暖暖的，屋裏還插了幾枝從園子裏折來的菊花。解下雪白的貂裘，玉翎請楊旭上了窗下的矮榻，青茗奉上兩盞熱茶就退了出去。
    “哥，年後你當真要去江南嗎？”玉翎把茶捧在手裏問楊旭。
    楊旭點點頭，“是，更準確點說，是要去揚州和揚州附近的幾個大船廠看看。”
    玉翎瞪大眼，為自己所想到的感到震驚，“你去看船，難道是……？”
    “嗯，我們需要一支水軍，運河溝通了南北主要水道，大唐的水路四通八達，僅有騎兵，我們會多處被掣肘。”楊旭對玉翎解釋。
    玉翎苦了臉，道理她都懂，可這些哪樣不燒錢啊？她自己都還沒見過那麼多錢呢，“哥，別說你四我六，再給我們各來十倍可能都不夠花的。”騎兵主要配備戰馬和武器，水軍她能想到的就至少得有各種類型的戰船武器，還有高額的維修保養費用，她沒想到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她真是樂觀得太早了。
    “也不用那麼擔心，”楊旭湊到玉翎跟前，神秘一笑，“我們在嵩山無意間發現一個小型金礦，以後也會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礦，最重要的還是鐵礦，盡量自食其力，我也覺得單靠你一人，確實為難了些。”殷氏積累的財富再多，他也沒資格挪為己用，前期卻是沒辦法的事。
    聽到這裏，玉翎默默鬆了口氣，不然隻要想想那些無底洞，她睡覺都不安穩了。
    “玄武先繼續留在長安，等戰船有了眉目，我再另外安排人過來，他祖上可是出過水師提督的，家學深厚。”楊旭又拋出一個炸彈給玉翎。
    玉翎嘴巴都驚成了圓形，實在想象不出那個鴨公嗓的少年披上戰袍指揮列列船隊的情景。
    難怪玄武的真名取得那麼有內涵，想到這個，玉翎又是一臉不情願，“瑾瑜瑾瑜，瑾瑤瑾瑤，幹嘛給我取字為瑾瑤，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跟玄武才是親的。”
    楊旭也忍不住笑起來，“是哦，我當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楊旭沒敢說，他雖然沒行冠禮，但父親也為他取了字，卻從來不敢讓人知道。直到後來楊玄珪也回了家，叫了楊旭的字，讓玉翎笑了很久。
    “所以，哥，你就當沒有聽到過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字。”自家人還好，若是給楊旭那幫兄弟知道了，還不給人笑死。
    楊旭點頭應下，又說：“近日少勤會隨同郭大人到京城，郭大人去兵部述職，年後郭大人或許又要調任了。”
    算起來，他們也分開一年多了，楊旭現在不好與郭旰往來太過親密，還是兩月前去北方的馬場購買馬匹，才悄悄見了郭旰一麵。
    “朝中宰相專權，又大肆起用胡將，聽說軍中有好些將領都已被替換或貶斥，下一個可能輪到郭大人。”
    玉翎靜靜的聽，因為知道最終的結果，這些事情她身在長安也不曾特意打聽，隻一心想著怎麼賺錢，以解燃眉之急。
    楊家從前是邊緣人物，如今也隻是沒有實權的外戚寵臣，李林甫再怎麼擾亂朝綱排除異己，也輪不到楊家，因為楊家暫時對他沒有威脅。
    至於郭子儀是起是落，對大局也沒甚影響，安史之亂後才是他大展拳腳的時候。
    不過，他們也是時候邊做準備，邊好好謀劃了，時局時時在變，他們得掌握主動。
    兄妹倆聊了一個多時辰，玉翎才把楊旭送走，回來時嗬欠連天。今天這一天下來真是遭了大罪，像個木偶娃娃似的被人擺弄半天，嚇得全程參與的玉姝直說以後她的及笄禮簡單些辦就好了，玉姝的生辰是炎熱的六月，想想就覺得更加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