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展開信，逐行往下看。
    上官止說，他確實不知如何三月內賺千兩白銀，但他有幾個消息可以提供給玉翎，不知是否有用，一是由於春汛，河水暴漲，許多船隻滯留在洛陽周邊，無法繼續前行進京；二是皇室將於三月底舉辦一次盛大的賞花大會，遍邀京都名門閨女（皇後殯天後今上一直未立新後，此類盛事便也再未舉辦過）；三是南方今年雨水有異，許多樹木的葉子淋雨之後都有腐爛的跡象，桑樹也是如此。
    這三條消息，讓玉翎陷入苦思之中，連吃飯都在走神，殷氏連喊了玉翎好幾聲，玉翎才回過神來。
    “何事如此出神？你的碗已經空了。”殷氏笑問玉翎。
    玉翎低頭一看，飯碗裏果然空空如也，那她一口一口往嘴裏塞的是什麼？訕訕一笑，玉翎放下筷子，問殷氏：“母親，你可知洛陽城外地價幾何？靠碼頭的。”
    “城外？靠碼頭的？”殷氏不解，“問這個做什麼？”洛陽城外雖然也有幾個碼頭，但大多粗陋，隻能停泊載人的小船，裝載貨物的大船都要進到城裏的碼頭才能卸貨。
    “母親，我聽說汛期或是漕船大批入京時，洛陽根本容納不下那許多船隻，便想在城外買塊地，建個大貨倉，讓他們在城外也有個落腳之處。”幾番比較，皇室的賞花大會她想不出有什麼可供自己圖謀的，而南方桑葉減產，會影響到蠶絲的產量，這跟殷氏可能有些關係，對她作用不大，唯一可能做點文章的，就隻有洛陽了。
    話說回來，上官止提供給玉翎的信息還挺有針對性的，第一個消息，玉翎一家本就是才從洛陽搬過來沒多久，對洛陽應該很是熟悉；第二個消息，玉翎堂姐玉環現在宮中，雖然無名無分，但皇室突然要大辦賞花大會，實在讓人捉摸不透；第三個消息，殷記是做綢緞生意的，桑葉減產，對殷記的影響很直觀。
    聽了玉翎的話，殷氏皺了皺眉：“不是不可行，隻是投入太大，利潤太薄，不劃算。”殷氏做的差不多都是暴利的生意，有那個錢投入，早賺了幾倍回來了，沒必要浪費在倉儲上。
    玉翎捂臉，嗚嗚，不說投入多少，母親根本瞧不上那點薄利，可是她需要啊，她又沒有別的什麼門路。而且，過不了多久洛陽城又要擴建了，她先買了地就是投資啊，可惜這不能說，不然她也可以當個地產商。
    想了想，玉翎又問：“母親，你可知道今年桑葉少了許多，不夠蠶兒吃的？”
    殷氏點頭：“半月前就知曉了。”
    玉翎鬱悶的低頭，看來就她一人耳目閉塞，啥情況都不知道，這麼後知後覺還怎麼搶占先機去賺錢呀。
    玉翎的樣子讓殷氏有些好笑：“這又是怎麼了？”
    “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消息閉塞，目光短淺。”玉翎如實答道，希望能從殷氏這裏得到點幫助。
    “因為你幾乎隻有你一個人，沒用他人可用啊？”殷氏開解玉翎，“能想到在洛陽城外建倉庫，說明你已經知道打探消息，想做人所未做了，不論做什麼事，都講究占個先機，最先做的那個人總是獲利最大的。洛陽人都把目光放在城裏，並不是沒人想過城外，隻是有那個財力的人看不起那點兒利，需要那點利的人又沒有那個財力支持。”城外的倉庫並不是時時有用，城裏容納不下了才會轉到外麵來，可是一年之中又能有幾次這種機會呢，一般的人可能本錢都還沒收回來就耗死了。
    玉翎黯下去的目光又亮了起來：“那麼，母親的意思是，此事可為？”
    殷氏卻搖頭：“商人重利，如果隻是租借倉庫那點利潤，還不能說動我，我隻是認同了你的思考方向。“
    玉翎愁眉：“母親，讓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能拿下洛陽城外位置好些的地盤，總會有大用處的，但是到底能拿來做什麼呢？
    殷氏點頭，目送玉翎出去，楊玄珪這才插話道：“何必這麼為難個小姑娘呢？”剛剛殷氏和玉翎一直都在說生意上的事，他這個讀書人不好說什麼，可是見小女兒愁眉苦臉的他就心疼了，畢竟女兒貼心啊，他修畫的時候也能在一旁幫上點忙。
    殷氏笑而不語，見杯中還有酒未飲完，端起杯一飲而盡。
    一路上玉翎都在苦苦思索，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能賺錢的方向，她絕不可能放棄。可惜她雖在洛陽長大，對洛陽的情形卻知之甚少，還是吃虧在信息不足，她都記不清自己在這方麵吃了多少虧了。
    在房裏點上燭火，玉翎趴在桌上一陣寫寫畫畫，又不停的畫叉叉，她現在做的這些都是閉門造車而已。晚上睡覺也睡不安穩，夢裏都是在賺錢，早上一吃完飯就頂著黑眼圈，玉翎去找了楊叔。
    楊叔是在洛陽住了幾十年的老人了，玉翎從洛陽的物價到習俗，特產到周邊環境，一一問了個遍，哪怕添了好幾次茶，楊叔也口舌快打結了。玉翎問得太細了，一邊問還一邊用筆記錄，有時沒聽清，他還得重複一遍，要了老命了啊。
    終於問完，楊叔如釋重負，玉翎高興的站起來，“阿爺，回頭給您買好吃的啊。”
    啊，呸呸呸，他又不是要人哄的小孩！望著玉翎跑遠的身影，楊叔哭笑不得。
    折磨完楊叔，玉翎又找到楊成，誰讓整個楊府就他倆見多識廣呢？於是，楊成也被玉翎問得暈頭轉向，回頭找殷氏訴苦去了，卻沒想到玉翎比他先了一步。
    眼見玉翎纏著殷氏問這問那，楊成縮著頭走開，害怕被玉翎看到又不放過。
    玉翎問殷氏的，是洛陽整體商業情況，這些楊叔父子就沒那麼了解了。
    辛苦了一天，問到了想要的信息，玉翎又捧著紙筆回到自己房間，一條條總結歸納，實在是絞盡腦汁。
    若問玉翎為何舍近求遠，不在長安籌謀，偏要去規劃在洛陽的發展，那自然是洛陽遠比長安清淨，沒有那麼多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新勢力發展起來將要遇到的阻力就會小許多，不會影響到那麼多人的利益。
    三更鼓傳來，玉翎放下筆，揉揉發澀的眼睛，這份草案明天可以拿去給殷氏指點指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