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賦日一愣，邪魅地笑笑：“玄月妹妹怎麼出來了，也不披上袍子。這秋風襲人的，若是受了涼，怎生得好。妹妹所言不錯，但是除了京都，我們的兵力根本無法和水郡天的相提並論，萬一水郡天動歪腦經——”
    “兄長多慮了。”丘空謝笑道，“水郡天何許人也？若是真如兄長所言，何苦勞煩我們對付他？那般大氣磅礴的兵策謀略，怎會出自區區小人手筆？”
    “小人？戰爭成敗不看為人，隻看結果，這般優柔寡斷怎能成大事？”楚賦日不同意丘空謝的意見，兼之又是在瓷玄月麵，言辭間毫不避諱地針鋒相對。
    “好了，你們別吵了，且聽舅父的意思吧。”瓷玄月打斷二人的爭執，一雙明眸閃亮地望向沈百川。
    “你們二人的話都有道理，但玄月說的不錯，我們現在兵力不夠，政治勢力也是三分秋色，若是不兵行險招，我們的勝算不大。”頓了頓，儒雅恬淡、風度翩翩的沈百川輕舒一口氣，“但我們暫時還不到那一步——我們還有一個砝碼。”
    三人不約而同地齊聲問道：“什麼砝碼？”
    “先生。”沈百川慢慢地意味深長道。
    “先生？”在座諸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沈百川口中的先生到底是指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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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迷蒙之下，位於盛京最繁華街道上的太子府，在這人人自危的曆史時刻，依舊歌舞升平、鶯歌燕舞。
    左右抱香而坐、享受著齊人之福的盛夕瑞膚色粉白細膩，唇紅齒白，一雙鳳眼黑亮清澈，麵頰因為酒力而微微紅潤。
    入得門廳，望見此景，水郡天便不由得略微皺了皺眉頭。但他忍住心頭不滿，俯身下拜道：“參見太子殿下。”
    “哦，元帥啊，快快請起。”盛夕瑞興高采烈地扶起拜倒在地的水郡天，揮手示意那幾個美姬退去。撫摸著水郡天袍袖下細白纖長的雙手，盛夕瑞細細打量著麵前一身橙黃繁繡錦袍，更顯豐神俊秀的水郡天，不由癡了。
    水郡天不著聲色地抽回雙手，故作關心地詢問道：“太子又納了幾名美姬？”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了這些年，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愛卿覺得如何，相中哪一個，本王這就差人送到府上。”盛夕瑞不但不氣水郡天突然造訪，反而熱情無比地信誓旦旦道。他雖然荒淫糊塗，但也曉得自己之所以能當上太子，大多依仗水家的力量。而且除卻這一層，二人也是在疆場上共過患難的過命兄弟。
    三條黑線隱約展現在水郡天的腦門上：“不必，不必，末將謝太子盛情。”他神態微變，轉而恢複笑顏，連忙推卻。
    盛夕瑞見狀也不再客氣，屏退眾婢：“元帥今日怎麼有空來我府上做客？若是本王沒有記錯的話，此刻元帥該在批改奏折才是啊。”他一麵挑弄著金絲籠裏的金絲雀，一麵漫聲道。
    盛禦之膝下的七位皇子中，最是這位小主不成氣候，但水郡天不敢忘記父親的臨終囑托，助盛夕瑞成就霸業，乃是當時他曾在父親病榻前立下的誓言：“殿下，今日貴妃召我前去讓我請您主政。”水郡天單刀直入，跟這個阿鬥太子繞圈子一定會把他逼瘋的。
    “什麼？”盛夕瑞閑散的神情立時收斂成犀利的鋒芒，有那麼一瞬間，水郡天誤以為自己眼花了。或許，生於帝王家的人，自然有一種天然的銳利之氣吧，觀察入微的水郡天自然看出盛夕瑞的突變。
    “殿下可願意？”水郡天並未因為一時的疑惑而改變一向的看法，而是繼續諄諄善誘。
    “這麼好心？她打的什麼算盤。”水郡天原本的疑惑頓時煙消雲散——原來他僅僅是因為對方是和他極不對板的貴妃而已。
    待水郡天將利弊分析透徹，他終於大略懂了貴妃的“苦心”：“既然如此，元帥有何打算？”
    “臣已安排妥當，隻等殿下點頭，我們便——”
    “謀權篡位？！”
    “非也，殿下小心禍從口出隔牆有耳，再說，微臣也絕不能有此叛逆之心。”水郡天頭上又是三條黑線，這個不學無術的太子殿下，真的能統領天下嗎？
    “哦。”太子的神色也慌了，白淨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
    看著太子的尷尬笑容，水郡天不由感到久違的親切。這個笑容很熟悉很溫暖，隻是，若他不是長於帝王家，護他周全倒也不是難事——強自收回神思，水郡天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
    與盛夕瑞一番長談過後，謝絕了盛夕瑞親自送客的好意，水郡天意興闌珊地獨自走向太子府正門。猶記得當年初見時，少年意氣的模樣，而如今，酒池肉林早就將那個頗有抱負的少年浸潤成了這般模樣。下意識摸了摸肩胛上的刀傷，那是他為了作為戰友的他留下的，可現在，兩人之間卻豎起一道看不見的牆，疏離得讓人心痛。
    “元帥別來無恙啊。”
    這暗啞卻並不難聽的問候將水郡天從往日的追憶中拉回，他略微一怔，頓下腳步：“元帥別來無恙。”這一聲重複生硬冷傲，卻是太子妃華梨舞。
    水郡天從容優雅地恭行一禮：“太子妃有禮。”
    “元帥來找太子？望元帥多為太子著想，也多為自己著想。”
    “太子妃請勿擔憂，微臣正要離開。”
    “那就不送了。”說著，她冷冷睨了他一眼，抬步從水郡天身邊走過，一抹若有似無的鳳蝶香伴著鵝黃雲袖的擺動，鑽進了水郡天的鼻中，惹得他一陣鼻癢難耐。
    從金碧輝煌的太子府出來，卷破、辛魂二人便圍了上來：“一切可還順利？”
    “等會兒再說。”說著，水郡天從袖中取出一方白絹，猛烈咳嗽起來。
    “又遇到她了？”
    水郡天不答，隻是點頭。
    “誰啊？”卷破不明所以地問道。見二人不答，隻好道：“齊先生已經率隊出發，大軍準備何時啟程？”
    水郡天終於止了咳嗽，翻身上馬，朗聲道：“不急，咱們先去望君樓。”
    卷、辛二人對視一眼，隨後上馬。
    盛京夜幕下，一行三人飛馬前行，身上的長衫迎風獵獵起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