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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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的燈徹夜未熄,靳思危就這麼在床邊守著,用熱毛巾輕輕擦去康樂臉上殘留的血漬,指尖抑製不住微微顫抖。
許多情緒堵在胸口,震怒,驚慌,恐懼……還有一種鑽心的疼。
他明明可以叫的,怕音樂太吵聽不到麼?他明明可以躲開,那樣一個酒瓶砸下來,不是誰都受得了。
“康樂,你是傻子麼?你就不怕死?!!這腦袋也不是鐵做的,傻吧你……”
握著康樂有些冰冷的手,靳思危歎了口氣,靠上去,一點一點把它捂暖。
邱品凡在病房外無所事事,幸好當時堅決製止靳思危開車,就他那脾氣,跟開碰碰車似的,路上準得再搭上幾條命。
也不曉得自己發什麼瘋非要跟著來,大概,是靳思危當時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半夜的醫院靜得可怕,樓道上除了查房的護士,沒一點兒人氣。
靠著座椅點了支煙,邱品凡莫名的笑了起來,還真是不虛此行。想起靳思危把康樂背下出租車往醫院衝的樣子,邱品凡覺得那廝不是來救人的,倒像來尋仇殺人的。要是醫生再說句節哀或者我們盡力了之類的話,估計那野獸非把醫院當場砸了不可。
是不是無論誰,遇到在乎的人,就會失控呢?
邱品凡默默掏出手機,對著屏幕按下幾個字,剛想發送,那邊就打了過來,
“喂?在醫院呢,不回去了…一朋友…沒事兒……我說你煩不煩?更年期了吧?…噢…知道,到門口了叫我,快點兒!”
撇撇嘴,把剛拚好的字刪除,人都來了,當麵說吧。
半小時後,一輛黑色奧迪停在醫院外,邱品凡裹緊大衣坐了進去,看著身邊的人,忽然又不想說了,閉上眼睛,倚著他的肩,隻想好好睡一覺。
康樂是在聞到一陣濃烈的排骨香後醒來的。當時靳思危正拿著勺往嘴邊湊,吹了吹,剛要張口隻聽康崽子咕嚕著眼珠子十分費力的擠出幾個字,
“你丫……偷吃!”
勺停住了,靳思危扭過頭,眼裏散發出激動無比的光芒,
“醫生!醫生!!!他醒了!”說著就衝了出去,剩下康樂一人在那對著排骨湯大眼瞪小眼,愣是夠不到。
仔細檢查了一番,醫生伸手叩了叩康樂的腦袋,一臉的匪夷所思,
“你這腦仁真不簡單啊,要換了別人腦袋被一酒瓶敲了怎麼的也是輕微腦震蕩,可你這……”
康樂怒,感情我非得留下點兒什麼驚悚的後遺症才算正常麼?!管他什麼輕不輕微,一聽腦震蕩三字腿都顫。
“醫生你再好好檢查檢查,別給漏了,”靳思危在一旁嚷嚷,那焦急樣跟居委會大媽似的,
“這是幾?”醫生聽他這麼一說,忽然就豎起一指頭立康樂眼前,
眨巴眨巴眼,康樂艱難的吐出個字,
“二……”
“不能吧?!這明明是一,”
“您能把手放遠點兒麼,我看得見,”眼睛都快鬥上了,能不二麼?!
“這回呢?”
“一……”
“行,智商沒問題,”==|||
……
“靳思危這什麼破醫院?!”醫生剛出門,康樂一嗓子吼起來,差點把傷口給撕裂了,疼得他咧嘴叫,
“媽!!!!不活了!”
靳思危聞言,趕緊上前安慰,
“想你媽了?要不我讓她來看看你?”
“……我想說媽的我不活了,”
“康樂……”
“幹啥?!”
“對不起,”
“…能讓我喝兩口骨頭湯麼?”康樂挪了挪身子,還覬覦著那保溫桶。
靳思危得令,轉身舀了一碗骨頭湯,邊吹邊往康樂嘴邊送,那樣子,整個一伺候惡毒婆婆的受氣媳婦。要不是鑒於自己有傷在身,康樂非逮著他磨磨嘴皮子瀉火不可。好端端一人,就這麼讓人給開瓢了,換了誰不怒?!
靳思危眼睛似乎紅了,還腫了,怪不得在康樂眼裏這丫怎麼那麼委屈呢。看著看著,心就有點兒疼,
“你一夜沒睡?”康樂咽下口湯,看著不是特好喝麼,怎麼這會兒覺得沒味了,
“嗯?”靳思危有點兒魂不守舍,身上的戾氣似乎全沒了,溫順得像隻小貓。
“……你真一夜沒睡?就這麼幹守著?”
靳思危笑了笑,答了句,“睡不著”。
“……”是在擔心我麼?還是覺得…愧疚?康樂沒問出口,低下頭看著碗裏的湯,任靳思危一口一口往嘴裏送。
兩人的目光不時撞在一起,康樂慌忙閃開。說不清為什麼,這樣的靳思危讓自己手足無措。
他發怒,自己可以怒回去,他爭吵,自己可以吵回去,他撒野,自己可以陪他撒,他大笑,自己可以陪他笑。
無論什麼樣的靳思危,康樂都能坦然麵對,一起瘋一起鬧,毫無顧慮。
可是,當這個人卸下所有偽裝的情緒,把真實的自己攤開在康樂麵前,那份脆弱,卻不知該如何麵對。
“靳思危,”
“嗯?”
“要換了你,也會替我擋的對麼?”
“……”
“所以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康樂擼了擼自己腦袋,“醫生不是說沒什麼事兒麼!連老天都罩著我這顆聰明絕頂的腦袋……”
等等!媽的!我的頭發哪兒去了!!!!!!!!!!!!!!!!!!!!!!!
出院那天,康樂在病房裏死活不肯出去,兩手死死抱著床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你他媽再搖!真搖成傻子我直接找一收破爛的把你收了!”
康樂一聽,不搖了,倒不是怕被當成破爛收走,隻是想起自己這顆已經丟了半壁江山的腦袋,估計再也禁不住折騰了。
“……康樂,”靳思危滿頭大汗,都對峙三小時了,不吃不喝不拉的,這崽子怎麼這麼倔!
“你聽我說,把這帽子戴上,保準誰也看不出來你後腦勺沒毛,”
“滾!滾滾滾!誰再跟我提毛這個字我滅了誰!”
“行行,沒頭發沒頭發,你試試,要能看出來我把我頭發剪了給你接上!”
“頭發也不行!我他媽沒的就是頭發!!!”
“……”
靳思危想哭,真的,還不如自己挨那一瓶子呢,真他媽累……
不就一頭發嗎……不是還剩半拉嗎……又沒全禿了……
“你等著,哪兒也別去,等我回來,”靳思危一個靈光閃現,撂下句話跑了出去。
康樂一臉迷茫的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終於鬆開攥得死疼的手,快抽筋了都……
半小時後,當康樂看到站在眼前的靳思危,徹底傻眼了。
“你……你……走錯門了吧?”
“看仔細了!小爺是誰?”靳思危摸了摸亮鋥鋥的腦袋瓜子,竄康樂床上,臉貼臉笑嗬嗬的看著他。
“媽呀!妖怪!!!”扯過被子死死捂住臉,康樂鬼哭狼嚎,
“……”靳思危一把拉開被子,“我不就換個新發型,有那麼震撼人心麼?”
“光頭也叫發型?!”康樂差點沒哭出來,這也太他媽震撼了……
“行了!再磨嘰我把你剩下那半塊也剃了!!!正好倆燈泡!”
靳思危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說實話,哄人這活還真不是人幹的,看在對象是康樂,忍了!
“……那,咱們就這麼出去?”
康樂順了順跌宕起伏的心,試著接受這廝的“新發型”,別說,仔細一看,醜算不上,頭型長得好,估計留一寸頭那也是型男一個,隻是有點兒奇怪。
“戴上!”靳思危扔他一帽子,自己也扣上一頂,提起行李箱往外走,就這幾天,差點把家裏所有康樂的東西都給搬過來。
康樂拾掇好光溜溜的後腦勺,鵪鶉似的跟在靳思危身後,左躲右閃,經過前台,幾個小護士看見靳思危立馬笑開了花,可靳小爺一揭帽子,衝人一笑,就把人驚個半死。
上了車,康樂坐在熟悉的位置上,豔陽高照,和煦的陽光覆蓋著身體,看了一眼靳思危。
有些話,康樂一直藏在心裏沒告訴他,我不是傻子,我怕死,可一遇到你,我就傻了,就不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