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間很空閑，王富得到程錦確切的回答後，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也毫無辦法，又怕程錦趾高氣揚地指使自己做事，幹脆再也沒有來過了，程錦樂得自在，不來最好。
    不過中午答應要做的藥酒做不成了，米酒被喝得隻剩下一小瓶，而且米酒也不適合做藥酒，程錦還得讓黑市的人想辦法找些好酒過來。
    藥酒的事被擱淺了，程錦不打算下午帶著冷子晟去山上排雷，他的父親叔叔是因為地.雷而死的，觸景傷懷，程錦希望這種痛楚能被時光磨平，而不是永遠困在黑暗中。
    下午的話程錦想帶著冷子晟去縣裏淘幾本高中教材過來，據他所知，兩位老人有時間就會教冷子晟知識，他現在差不多是高中生水平，程錦既自豪於他的子晟在這麼艱苦的環境裏還能努力學習，又心痛冷子晟現在的想法，以前家人還在的時候子晟還抱有平反的希望，努力學習想找個好工作侍奉父母，現在最後一個親人死後，冷子晟眼裏隻有報仇一個目標了，對自己全然不在意。
    程錦很擔心冷子晟的這種狀態，這個任務他拖再久半年也足以解決了，到時候他幫子晟報完仇，子晟會不會沒有生存意誌，自我了斷，從那雙寂寥無誌向的眼眸看，這是很有可能的，程錦就想給冷子晟找個寄托，能快快樂樂活下去。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離文/革結束隻有一年了，結束不久高考也恢複了，到時候可供選擇的機會有很多，程錦相信隻要冷子晟想活下去，那麼他必定能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所以程錦確定冷子晟有了寄托，才會提交任務。
    不過現在還是可以提前做些準備的，比如複習高中知識，以後可以被推薦成工農兵大學生，或者自己高考，反正多學點知識是好事，而且可以消磨時間，如果冷子晟要高考的話，光憑在兩個老人那裏學的物理數學是不行的，其他科也要趕上來。
    程錦摸著下巴思量一下，決定把幾科的教材都找出來，沒有向黑市的人買，這麼多書，足夠冷子晟學半年的了。
    正想著，冷子晟打開房門，俊秀的臉蛋上倦倦的，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人處於半睡半醒狀態。
    程錦立馬殷切地走過去，關心問道，“下午不需要上工，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我怕晚上睡不著，睡多了也不舒服。”冷子晟懨懨回答道。
    程錦一想也是，就沒堅持讓冷子晟回房補覺，等人清醒一點，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他，“我要去縣裏買一些東西，你跟著我一起去吧，正好給你買些書回來打發時間。”
    冷子晟遲疑了一下，皺眉問，“去縣裏要趙國強簽字，他不一定會給我簽。”
    程錦笑笑，自信道，“放心，他不敢攔我的，走吧！”
    至少在場長張青不確定前，農場基本上任他行，而且張青確定的也隻能和他說的身份一樣，所以程錦可以怎麼囂張怎麼來。
    冷子晟半信半疑，不過沒有拒絕程錦的邀請，陷害他家的人就在縣城，趙國強是那個人的走狗，之前趙國強派人死死盯著他家，除了幹活就隻能待在牛棚，逃出去太困難了，如果這次能跟著程錦出去，那再好不過了，正好看看他的仇人是如何得意的，冷子晟低下的眼眸晦暗不明，整個人氣質變得陰鬱暴戾。
    程錦沒察覺到冷子晟的反常，偷摸摸牽起冷子晟的手，大拇指不由得滑動兩下，感受到滑嫩溫軟的感覺後，美滋滋地牽著人往農場裏走。
    程錦當然不會就這麼去找趙國強，他現在跟王富走的近，趙國強就算礙於他不明的身份會給他便利，但是子晟肯定會被他阻攔，所以程錦先去找王富，看他有沒有把簽字的權利拿過來，沒有的話讓王富幫忙。
    這個時候王富正在家裏享受媳婦喂過來的西瓜，美得他眼睛都眯成一條縫，雙腳抖啊抖的。
    要說這媳婦，雖然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的，外貌也隻是尋常，但是人體貼，辦事也牢靠，對王富養漂亮知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鬧出人命就行了，比他養的知青要識趣得多，所以王富才一直沒休了這個老婆。
    王富懶洋洋地讓他媳婦給他捏腿，自己拿起一塊西瓜準備啃，結果抬頭看到程錦這尊瘟神，嚇得他被口水嗆個正著。
    “咳咳咳，咳…”
    王富驚天動地地咳了好幾聲，才艱難地把口水咽下去，他抬起頭，有氣無力地問，“程公子，又有什麼事啊？”
    早在王富咳之前，程錦就嫌棄地拉著冷子晟後退好幾步，現在也依然是離王富幾步遠，慢吞吞把來意說清楚，“我想要帶著子晟出去，你想辦法弄個通行證過來。”
    這個世界的這個國家，對人們出行管的很嚴，隻要離開居住地，去哪裏去幾天做什麼都要問的很清楚，出去一公裏都要批通行證，晚上還會排查有沒有外來人員，白天也會抽查，所以這裏的人都會把戶口或者通行證隨身攜帶，就是怕被拉到革：委會審查。
    冷子晟是被下放牛棚的人，更需要一張通行證了，如果僅僅程錦一個人，還可以靠身手躲過去，但是有冷子晟就得光明正大，他們在縣裏被批/鬥過，保不準有人認出來。
    王富放下西瓜，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通行證啊，王富樂嗬嗬道，“俺聽了程公子的意見，現在場長把批通行證的權利給俺了，俺這就給你們批。”
    王富急忙拿出一張通行證，寫上程錦和冷子晟的名字，蓋了個章，諂媚地遞給程錦，“程公子，農場門口有專門去縣裏的牛車，你可以坐牛車去。”
    千萬別要俺送啊！
    程錦傲慢地點點頭，拿過通行證就離開了，一個眼色都沒給王富。
    冷子晟乖順地跟在程錦後麵，寂寥無比，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情緒，程錦離開王富家才發現不對，拉過冷子晟擔憂地問，“怎麼了，是他欺負過你嗎，再忍一忍，等我排完雷，我就幫你平反，一定把他送監獄裏蹲個幾十年。”
    冷子晟漠然搖搖頭，王富對他家還算好的，除了扣克一些糧食，和每天去他家做些家務，沒對他家做過其他事，畜牲的是趙國強。
    冷子晟鴉羽般的睫毛遮住眸子裏冷冽的寒光，裏麵的恨意觸目驚心，冷子晟已經很忍著了，但是他還是忘不了他的爺爺奶奶為了給自己求件衣服，大冬天下冰水給趙國強捉魚，病死了，他的母親因為趙國強的騷擾，加上家庭變故，鬱鬱而終，父親和叔叔為了上山找吃的，被炸傷後因為趙國強拒絕給傷藥而亡，五條至親的命，讓他怎麼能不恨，可惜之前因為自己病弱，趙國強也怕冷子晟拚了命報複，一直躲著冷子晟，要麼就是找幾個莊稼漢保護自己，冷子晟沒法一擊斃命，隻能找時機。
    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冷子晟掩藏了很久的負麵情緒全部爆發，貝齒死死咬著下唇，一絲鮮血浸入口腔，強烈的血腥味讓冷子晟殺意更甚，麵目猙獰。
    程錦當了這麼多年的兵，對殺意敏感至極，當即就察覺到冷子晟的不對勁，立馬強硬地抬起冷子晟的頭，看到充血的布滿滔天恨意的眼眸，程錦哽住了，他沒法說出等待的話。
    把微微顫抖的人兒摟進懷裏，程錦心痛至極，把手指強硬塞到冷子晟嘴巴裏，阻止他自殘，語無倫次道，“那些人渣會有報應的，會有報應的，不要把自己搭進去，答應我，不要把自己搭進去好嗎，他們不值得，等我做完任務，我就為你家平冤昭雪，把陷害你家的所有人下獄，他們的罪行，槍.斃百次都不為過，所以為了他們不要毀了你以後的人生，子晟，相信我，我會把他們一網打盡的。”
    冷子晟用力咬住程錦的手指，眼眶紅得滴血，朦朧的水汽彙聚在一起，要落不落地掛在通紅的眼角，喉嚨像被大塊物體堵住似的，隻有小貓一樣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傳出來，讓人深刻感知到他的悲涼悲憤。
    “子晟，你要相信我，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他們的。”程錦蹲下身體，深邃的眼眸認真地注視著冷子晟霧蒙蒙的眼眶，誠摯地保證，完全不顧被咬出血的手指。
    冷子晟怔怔地空洞地低下頭，清亮的嗓音如同被利器割斷般沙啞，“你，真的會殺了他們嗎？”
    程錦微微起身，溫柔地抱住冷子晟冰涼的身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冷子晟，肯定地說道，“會的，法律會殺死他們。”
    “你不要騙我。”
    冷冰冰的手指撫上程錦真摯的眼眸，冷子晟喃喃自語，“不要騙我。”
    “我不會騙你的。“
    程錦任由冷子晟的手指滑過他的眼眸，來到他最脆弱的喉結這裏，一動不動，信任地把命門交給了冷子晟，眼眸裏依舊盛滿心疼與真誠。
    冷子晟的手在程錦性感但脆弱的喉結處停留了兩分鍾，然後才木然地低下頭，渾身死寂地往外走。
    程錦被冷子晟爆發的狀態嚇了一大跳，生怕冷子晟做出不理智的事，但是現在看到冷子晟壓抑憂傷的情況，擔心他放下寄托後想不開，會放棄生活，程錦有點打退堂鼓了，今天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出門的日子，程錦想帶著冷子晟回去。
    “我想要出去。”
    似乎是感受到程錦的想法，冷子晟回頭木訥地說道，眼裏的躊躇與希望脆弱地讓程錦無法拒絕。
    “好，我們出去。”
    程錦拉著冷子晟的手，溫熱的體溫一點點暖和了冷子晟冰涼的溫度，兩人一步一步，堅定地邁向農場大門。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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