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
    朦朦朧朧中，三回人生的過往畫麵從眼前快速閃過，難耐的痛感慢慢消去，最終歸於平靜。
    三回人生經曆裏，傅禦最懷念的是第一回。
    原因無他：第一回不疼。
    跟後麵兩回的苦逼經曆比起來，第一回時從小為吃飯苦惱、為好生活奔波…根本不算啥。
    第二回，百天成家族法器守護者，半歲開始基礎煉體，藥膏抹到身上，疼的他哇哇哭，後來越來越大，他忍著不哭了，藥膏換成藥桶了，依然會疼的直想哭，二十年裏，他每天1/3的時間在疼…
    第三回，進入的那個身體大半身都被燒毀了，毀就毀了吧，另外那個意識隻剩本能行動，執著報仇，根本不顧身體到底殘成啥樣了，隻用仨月就把身體搞到瀕臨崩潰…一般情況下他不是主思想控製身體，作為副思想，感覺比主體要低的多，但每天還是疼的想把自己敲暈…
    現在好不容易不疼了，他有點不想醒來了。
    身邊是輕輕的說話聲，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
    這是這個世界的母親親自照顧他時的習慣。
    這是對自己最好的母親啊。
    不能睡了。
    “呀，少爺醒了。”胖丫頭正撥弄妝鏡台的香料，一扭頭見床上人睜了眼，聲音高了點，語氣裏都是驚喜，然後轉出了門…
    “平安醒了。”周若華撲到床邊，手裏攥著一個瓶子，散發著藥香。
    她剛才在旁邊桌整理送來的丹藥。
    傅禦張嘴發出氣音：“娘……”
    平安是他傻子名號傳出之後，他娘給他起的小名。
    周若華一愣：“平安好了，我兒好了…”隨即眼睛一紅眼淚下來，卻張開嘴扯出個笑容，這又哭又笑的模樣十分不雅，襯得她本就枯瘦憔悴的臉更加不好看了，但她顧不得這些，嘴裏不斷念叨：“平安好了，好了就好，終於好了……”
    傅禦張嘴：“好了……別哭……”
    “不哭，娘不哭，娘高興。”她胡亂擦掉眼淚，抹抹鼻子：“現在不能發聲就別說話，娘問你答好不好。”
    傅禦輕輕動了動頭。
    周若華問的一串如”喝水嗎？””身體還疼嗎？””哪裏不舒服嗎？頭？手臂？心口？腿？腳？””餓了嗎？”……之類的。
    傅禦通過微小的動作一一回答。
    直到問的不知道該問什麼了，傅禦醒來後被胖丫頭叫過來的幾人才走了過來。
    傅律：“二嬸，藥師來了，讓他再給阿禦檢查一下吧。”
    周若華趕緊讓開位置：“應該的應該的。”
    藥師是傅禦從小用到大的熟人，接受檢查期間，傅禦扭頭看向站在床邊的堂哥：“律哥……”
    傅律蹲下，視線降低，他趴在床邊安慰道：“阿禦不用擔心，祠堂的事，族長不會偏聽偏信，等你好了，咱們再處理那件事。”
    族長最公平，修真者有的是手段還原當時的場景，所以傅禦並不擔心這個。
    族長負責他的煉體修煉，母親負責他的生活起居，而堂哥是給他讀書教他知識的人。
    他很想開口叫一叫他們。
    隻是目前口不能言，隻能先點頭。
    不一會兒，藥師一臉喜悅地說出好結果：“阿禦沒什麼大問題了，身上的傷沒事了，畢竟是那邊送來的四級丹藥呢，咱西潁洲少有的好東西啊。”
    丹藥分九級，從高到低是一到九。
    西潁洲丹師傳承中最高的就是四級丹藥。
    周若華驚喜後又問：“那平安的嗓子呢？”
    藥師：“二夫人別急，阿禦的身體既然已經沒事了，嗓子也不過一顆丹藥的事罷了。”之前是救命為先，根本無暇顧及嗓子嘛。
    治療嗓子的丹藥或藥草並不難找，更何況傅禦的嗓子並不是受傷，而是二十年沒說話不適應，甚至都用不上上品丹，中品下品就能搞定。
    周若華要上品的，給兒子的自然要更好的。
    藥師也習慣了供給傅禦的都是好東西，看著傅禦服了丹藥，叮囑幾個時辰後再嚐試說話……然後就走了。
    傅律走時，深深的看了傅禦一眼，看得傅禦心頭一跳。
    人走了，傅禦轉頭問母親祠堂後續。
    周若華本不想再提……
    傅禦失蹤了，誰都沒想到人會在禁地祠堂。
    祠堂爆炸後，族長和她才意識到禁地沒搜索，而禁地正可以屏蔽他們的某些追尋手段。
    簡直太大意了！
    人到了卻都傻眼了，整個祠堂被炸成了渣渣，隻有傅德從半空落地，被守護法器的光芒包裹著。
    認出守護法器，族長心裏對這次事件就有了大概的認知，當即把人扣在密室裏，誰也不能接觸。
    轉臉看到被人從渣渣堆中翻出的焦黑人形，透過焦皮還能看出被煉過的骨肉，不用說這就是他們找的傅禦。
    最後還從裏麵翻出被炸開的碎塊一堆，溫家中年一代的老三從儲物袋認出傅徹……
    “傅德被族長關了，沒來得及留下話，你三叔咬定是你和傅德殺了傅徹，你昏迷救治的這一個多月來，他想闖進來殺你，好幾次都被族長安排的人擋回去了，聽說現在也被族長關起來，說是等你醒來再說這件事。”
    原來自己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月。
    他抬起手臂，看到褪去焦黑後露出的粉色鮮肉。
    周若華：“我一直以為族長對你好，是因為當初的預言，後來你慢慢長大了，他依然為你煉體，我又以為是守護法器在你身體沒取出的緣故。也許是我錯了，他對你確實挺好的，你被扒出來的時候脖子上插著刀，身上皮開肉綻，肚子上還有一個窟窿，他拿出了他的救命丹藥，這才把你救了回來，又從別處找到很多資源，你身上的焦黑才能這麼快褪去。”
    她笑道：“平安，娘隻是個靈植師，護不住你，但現在你好了，娘也放心了。你這一身皮肉，在咱們整個西潁洲中沒誰能再把你怎麼樣了。而且你還有族長，還有阿律，娘可以放心了。”
    聽著她最後喃喃自語式的訴說，傅禦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心裏想的卻是之前二十年盤桓在心頭的問題：一個被很多人叫的傻子，族長卻傾全傅家…甚至還從他不知名字的哪家搞來好資源用到自己身上，並堅持了二十年，在自己要死的時候，族長他老人家預留的救命丹藥也貢獻出來了……為什麼？
    不用死了當然值得高興。
    可他更清楚付出和回報是對等的。
    族長想要什麼回報？
    那些人又想要什麼回報？
    自己能為族長、為傅家、為那些個不知道名字卻提供了資源的某家…付出什麼？
    想比就算融入了守護法器…依然被族長捏在手裏的傅德，自己顯然更加重要。
    堂哥的話在安自己的心。
    而堂哥離開時的眼神，傳來的是沉重的情緒。
    堂哥知道什麼？
    不管怎樣，自己賭贏了。他們拚命把自己救下來，總歸不會讓自己去送死吧，人活著才會有價值不是嗎！

    作者閑話：

    西潁洲等級設定：築基三級，練氣九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