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四路援襄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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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蒙古圍困襄陽,蒙古都元帥阿術多次率兵襲擊沿江諸郡,俘虜宋民。呂文煥也幾次主動出擊,力圖打破蒙軍的包圍,但是都沒有成功,襄陽和樊城苦苦堅守,等待各路援軍,徐朝忠、徐朝義二人到範文虎軍中聯絡,卻一去無蹤。
    1269年3月,兩淮都統張世傑率馬步舟師趕到襄陽,與蒙軍在襄陽東南的漢水上進行了一場大戰,因士兵長途跋涉,未立穩腳跟,最終不敵蒙軍,被迫退回。被襄樊二城軍民寄以厚望的張世傑迅速失敗,大大挫傷了城中軍民的守城信心。繼先認為張世傑的援軍逆流而上,且漢水流速較急,蒙古在上遊占據有利地勢,不利於宋軍作戰,建議呂文煥從西麵突破局麵。
    這日,呂文煥和繼先等人正在商量軍務,淩雲霄等人拿著一封信興奮走來,“呂將軍,繼先兄弟,大喜!”
    繼先問道:“莫非援軍到了?”
    淩雲霄激動道:“這是我們剛收到的信,四川安撫製置使夏貴已經到達襄陽城西五十裏外。”
    呂文煥道:“當真?帶了多少兵馬?”
    繼先忙拆開信與呂文煥同看,信上說率5萬軍隊、3千艘戰船來援襄,三人看後,大喜。
    呂文煥問道:“送信之人何在?”
    淩雲霄喚送信人進來,隻見那人一身襤褸,傷痕遍身,繼先奇道:“城外被敵軍團團圍住,你是怎麼進城來的?”
    那人道:“我們受夏將軍和左堂主之命,十七個南會的弟兄掩護我進城送信,他們全都戰死城外,我九死一生才進得了城。”
    繼先感歎不已,問道:“左堂主怎麼在四川援軍中?”
    那人道:“夏將軍是從川東北過來的,大軍走到丹江受阻,我們正好從襄陽去丹江,已經摸清了蒙古在江上設置的防線,便給夏將軍帶路,衝破蒙古兩道防線才來到襄陽。”
    呂文煥讚道:“真乃勇士也!”
    那人道:“夏將軍讓我轉告呂將軍,我們帶來的三千艘戰船中其中有一千五百艘裏麵裝的是糧食和衣物,讓你們做好準備,那邊會設法把東西送進來”
    呂文煥道:“好!呂某替襄、樊二城軍民謝過夏將軍。”
    四川援軍在襄陽城外紮好營地,休整幾日,即刻向下遊進軍。阿術和劉整早已得知川軍來援,將通往襄陽的各處通道增派兵力防守,又在下遊沿江兩岸設置重型火炮,防止援軍艦船進出。夏貴出動一萬兵力帶領五百戰艦作試探性攻打,不料被早已設防的蒙古軍痛擊,損失慘重,退回營地。
    夏貴一籌莫展,左寶書道:“蒙古圍困襄陽日久,進出襄陽的各處通道都被蒙古嚴控,我們若是強行攻打,將得不償失。”
    夏貴憂心道:“隻怕此時襄陽城中快要糧衣殆盡了,若不能突破危局,恐人心不穩。”
    左寶書道:“夏將軍不要著急,明攻不行,我們可以另謀他策,現在是漢水汛期,我們且安心休息幾日,等暴雨來襲,那時漢水必然暴漲,水流湍急,我們將衣糧裝入袋中用木筏浮運,順流而下,即可漂到城中,不用一兵一艦,也不會引起蒙古軍的注意。”
    夏貴道:“好計策,那我們就且等上幾日。”
    呂文煥已得知夏貴在城外被阿術打敗的消息,十分沮喪。這日,天降大雨,繼先來報,說大雨必水漲,為防止江水衝壞水軍營寨,應立即增加防固。呂文煥將城中守軍調撥兩千幫助水軍加固營寨。繼先等人全都到現場指揮,江上暴雨如注,水勢凶猛如虎,士兵們正在忙著加固營寨時,江上順流飄來幾排木筏,木筏上麵都馱著幾袋東西,大家紛紛觀看,不知是何物。
    繼先以為是蒙古軍搞得計謀,及忙下令將木筏攔住,士兵們設法截住了木筏,將袋子拖上岸拆開,裏麵卻是滿滿的糧食,大家甚是驚奇,紛紛議論糧食從何而來。正議論時,上遊又飄來一批木筏,眾人不等吩咐,已經做好攔截的準備,繼先細細一想,料定這必是夏貴送來的糧食,心中暗暗稱讚。江上的木筏越來越多,繼先一邊吩咐更多的士兵攔截,一邊調派人員往城中運糧物。城中軍民聽說江上送糧一事,紛紛奔走相告,說朝廷援軍就在城外,不久就能打退蒙古軍,襄、樊危局指日可解,眾人無不歡呼雀躍,極大地鼓舞了守城抗敵之心。
    暴雨過後,繼先向呂文煥回稟,說此次江上共計收到十萬石糧食和二十萬件衣服。呂文煥大喜,又問徐朝忠聯絡鄂州援軍情況,好約定會同作戰時日,繼先說徐朝忠二人至今沒有消息,並隱約預感到事情不順利。
    江上運糧事件後,劉整感到夏貴之所以能成功,主要原因還是蒙古軍水上經驗不足,且江上防線不夠堅固。決定立即加固江中炮台,嚴密布置江岸防線。對水軍的操練更加一日日緊迫,一定要奪宋軍之所長,補蒙古軍之所短。同時,為了對付宋軍對襄樊二城的增援,劉整建議采取“圍點打援”的策略,在長期圍困的基礎上一步步縮小包圍,圍而不攻,集中精力打擊援助襄陽的部隊。
    阿術將劉整的建議上書忽必烈,忽必烈不僅同意這個意見,而且決定增兵襄陽,派大將阿裏海牙領兵五萬協助阿術和劉整。這樣一來,圍困襄陽的蒙古軍達到了10萬人眾。
    不久,劉整的五千艘戰艦打造完成,參加圍城的十萬軍隊竟有七萬人經過水上操練。時機成熟後,劉整認為可以先將夏貴的四川援軍打退出荊湖。連日來,夏貴為無法進軍而苦惱,算算襄陽城中的軍糧快該用完了,便與左寶書商議依照原計再給襄陽送糧,左寶書認為劉整上了一次當,一定會加緊防備,此計不宜再用,但卻想不出更好的計策來,也隻能冒險一試。
    夏貴吩咐這次不送過多糧食,以免落入蒙古軍手中。果然,下遊江上已經嚴嚴實實設置了封江柵欄,所送軍糧皆被蒙古軍所獲。劉整截獲軍糧後,趁夏貴此時正無防備,與阿術帥軍登船,攻打援兵。夏貴正在江岸指揮,忽見遠處江麵艦船行來,大驚,忙令士兵把糧食壓回營中,準備作戰。
    說話間,劉整艦隊已經行到虎尾洲,這裏正是夏貴屯兵之地,雙方炮彈齊鳴,一片煙火,繼而在江麵廝殺開來,由於劉整有備而來,且水軍操練深得《乾坤水站圖》精要,戰了半日,江麵火光四起,宋軍戰艦損失慘重,最終夏貴力不能敵,急忙撤走。
    戰後,夏貴清點士兵和軍艦,竟折了大半。左寶書向夏貴建議趕緊回兵重慶,四川援軍經此一戰,軍心大挫,不可再戰,留守無益,況且蒙古軍很可能會趁四川防守空虛之際出兵進攻,於是夏貴向朝廷寫了封奏疏,便馬不停蹄回川了。
    徐朝忠和徐朝義到鄂州援軍中去聯絡,哪知一去無蹤,原來竟是被範文虎扣押下來。範文虎原不肯帶兵援襄,被朝廷斥責後被迫前來。但是到了襄陽城外後害怕蒙古軍,一直不敢進軍。徐朝忠來到軍營後,向範文虎陳述襄陽軍民如何在艱苦的條件下抗敵,希望他盡快出兵,範文虎竟不為所動。
    徐朝忠和徐朝義在軍中連日勸說,範文虎不勝其煩,隻是敷衍了事,每日帶著小妾走馬擊球,在軍中作樂。徐朝忠氣憤不已,便要回襄陽稟報,範文虎怕他們回去後將自己的行徑揭露出去,便以留軍待用的名義強行將二人扣押下來。
    夏貴兵敗後,襄陽局麵急轉直下,範文虎雖也知道情勢危急,但卻下不了決心。徐朝忠勸他若再不進軍,朝廷將會拿他問罪。範文虎明白襄陽的重要性,鄂州離襄陽最近,如今連遠道而來的四川援軍都向襄陽援助了物資,並與蒙古大戰過,最先到達的鄂州援軍卻遲遲不動,恐怕朝廷裏早已有人彈劾他了。範文虎思前想後,終於決定進軍,大軍拔營起寨登船,艦隊沿著漢水逆流而上,開往襄陽。
    鄂州援軍很快便與蒙古軍相遇,劉整知道範文虎是個膽小鼠輩,雖然軍隊陣容浩大,不過空有其表,打算用重火痛擊,一戰震懾住他。襄陽上下遊的江中全被劉整用炮台封鎖,範文虎首先遭遇的是在江中設置的炮台,這是阿裏海牙剛剛帶來的西域回回炮,其威力之大遠非宋軍火炮能比。
    宋軍艦隊遭受了重炮襲擊後,沉沒多艘戰艦,艦隊潰亂四散,劉整見勢,立即派蒙古大船出擊,紛殺喊叫,宋軍兵卒大亂,掉入漢水被淹死很多。範文虎坐了條輕舟,也不管軍隊,竟自己急匆匆逃走了。徐朝忠和徐朝義穩住局麵,協助副將下令撤軍。範文虎的援襄以遲遲不進、草草用兵和匆匆失敗而告終。
    張世傑、夏貴和範文虎先後援襄失敗,京師震動,在眾臣的力推下,朝廷命李庭芝自揚州出發,授荊湖製置大使督師援襄。徐朝忠和徐朝義聞訊,趕往李庭芝軍中。
    李庭芝很快到達襄陽,徐朝忠將襄、樊近況向他報告。李庭芝並不急於用兵,而是先將軍隊安紮後,派人考察蒙古軍的詳細情況。目前天氣轉寒,襄陽和樊城正緊缺衣物,李庭芝便對徐朝忠道:“二位大俠從範文虎軍中過來,他那裏情形如何?”
    徐朝忠道:“大敗而歸,軍心浮動,畏敵不敢再進,範文虎現在一聽說蒙古軍就嚇得魂飛魄散。”
    李庭芝道:“如此膽怯,怎能統領一方大軍?我本希望日後要他協助退敵,現在看來實難指望。”
    徐朝忠道:“皇上授你節製荊湖各路軍馬大權,鄂州軍也在你的節製範圍內,你隻要隨需調動,他不敢不聽命。”
    李庭芝道:“像範文虎這樣的人若無賈相照顧,豈能執掌一方軍務,此等無能之輩,簡直是誤國誤民。”歎息一番,又道:“徐大俠熟知襄陽地形,二城軍民守城艱辛,天氣漸寒,急需衣物,我為城中軍民準備了五萬件棉衣,煩勞二位徐大俠送入城中。”
    徐朝忠道:“真是太好了,襄陽久困,外援許久不入,城中急缺棉衣,我兄弟二人保證將物品送達城中。”
    是夜,徐朝忠和徐朝義趁著天黑,將衣物壓到船上,帶上六百精兵,駕著二百艘小舟悄悄駛往城中。
    自李庭芝到襄陽後,劉整知道李庭芝難對付,早早就做好了各項防備,在襄陽城外布置了重重關隘,試圖阻斷一切通往城中的援助。夜色濃重,兩岸靜謐,隻有江水聲嘩嘩流淌,徐朝忠、徐朝義的小船趁著夜深駛入江心,悄無聲息劃去。臨近蒙古關隘時,徐朝忠命人彎腰潛伏舟中,見江邊的蒙古軍隘口值守鬆懈,迅速駛去。
    徐朝忠很快便橫穿了兩道隘口,突然間,他覺得這兩道關口過得太輕鬆,為無人把守而感到不解,感覺這種異常輕鬆的進入有些不對勁。就在這時,兩岸火光燃起,萬千箭頭射向江心,隻見蒙古軍船從後方將江麵攔截住,徐朝忠一下子驚慌了,知道蒙古軍是想截斷他們的退路。宋軍已有不少士兵中箭落水,徐朝忠急命眾人跳入江中,推船前進,盡量避免身體暴露從而減少傷亡。
    徐朝忠隻顧安排應對之事,顧不得躲避,卻被一箭從後麵射穿胸膛,徐朝義扒著船舷慌忙遊過來,一手托起徐朝忠,“大哥,你怎麼樣?”徐朝義雖然在夜色中看不到徐朝忠的傷口,但分明感覺到從他身上有一股暖暖的鮮血流到自己的手臂上,徐朝義知道他傷勢不輕,驚慌不已,“大哥,流著麼多血!”
    徐朝忠強撐著身子扶住船舷,“二弟,我不行了,記住,一定要把這些東西運到城中。”徐朝義用力往上拖了一下徐朝忠,盡量不使他的傷口浸到水中,但卻覺得他的身子已經漸漸沉重,並一點點沉入水中,再也不說一句話了。
    眼看蒙古軍的攻勢越來越凶猛,徐朝義知道若是不趕緊劃走,傷亡將更大,他試著將徐朝忠的身子拖到舟中,沒有成功,隻能忍痛丟下了,急命眾人不得交戰,快速劃過敵人的屏障,終於在午夜時分到達襄陽城東南江麵。
    為防敵人出入,襄陽上遊江麵已在繼先的建議下,被呂文煥鐵鎖橫江,阻斷蒙古軍往來。徐朝義率領的援軍來到鐵索丈下,高喊道:“快放鎖纜!”宋軍見有眾多舟船聚集江麵,以為蒙古軍來襲,急忙準備火力準備阻攔,徐朝忠一看後麵的蒙古軍馬上追來,對著宋軍急喊道:“我是徐朝義,受李庭芝將軍之命前來送衣糧,快快放開鐵索讓我們進去。”
    就在這時,繼先出現了,問道:“江上是誰?”
    宋軍回道:“來方不明,自稱徐朝義,說是李庭芝將軍讓他來送衣糧,我們不知真假,沒敢放鐵索。”
    繼先聽此言,忙向見麵望去,映著火光見鐵索旁聚滿小舟,不遠處的江麵一片火光透亮,喊殺聲滾滾而來。繼先對著江麵上喊道:“江上何人?”
    徐朝義聽出是繼先的聲音,興奮道:“是繼先兄弟嗎?我是徐朝義。”
    繼先也聽出了徐朝義的聲音,知道後方必是蒙古軍,急命宋軍放下鐵索讓舟船入內,然後迅速拉緊鐵索,熄滅火光,備好火彈、弓箭蓄勢待發。未幾,蒙古軍追至,但他們夜色中看不清前方宋軍埋伏,竟追趕至宋軍屏障的正下方,繼先見時候已到,命人炮彈齊發,萬箭開射,隻見江麵轟轟隆隆,火光四起,蒙古軍淒喊呼叫聲一片,急忙撤去。
    襄陽軍民聽說徐朝義送衣糧而來,知道朝廷又派援軍來了,無不歡欣鼓舞。繼先帶著徐朝義來見呂文煥,把進來城外情形和範文虎如何畏敵拒戰,後來又投奔到李庭芝軍中一一回明,眾人無不歎惋悲憤。
    繼先安慰道:“可憐徐朝忠大哥為了增援襄陽,殞命江中,連屍身也沒法帶回,等我們打退敵軍後,一定要好好在江中祭奠徐大哥。”
    呂文煥道:“徐大俠跟諸位一樣,雖不食朝廷俸祿,卻能為朝廷盡忠,的確難得,等敵軍退後,我一定上奏朝廷,為徐大俠樹碑揚名。”
    繼先問徐朝義:“我大哥枕戈待旦,尋找進攻時機,此時蒙古軍新敗,銳氣挫傷,正可攻打,隻是音信之路斷絕,他也無法知道我們這邊的境況。”
    呂文煥歎息道:“蒙古軍將襄、樊二城四麵封鎖如鐵桶,斷難送出音信。”
    徐朝義道:“若是呂將軍和繼先信得過我,我願意再出城送信。”
    繼先忙道:“不可不可,危險重重,徐大哥剛回來,不能再冒險了。”
    南宮逸請命道:“讓我去吧。”
    徐朝義阻攔道:“南宮大俠不要與我爭了,還是我去最合適。”然後對繼先道:“現在襄陽城外的情況和蒙古軍的設防隻有我最了解,況且李庭芝將軍又不認得其他人,兩軍交戰關鍵時刻,他怎會輕易相信陌生人?沒有比我再合適的人了。”
    繼先猶豫道:“再讓你以身犯險實在不忍。”
    徐朝義凜然道:“大丈夫為國為民,雖刀山火海有何懼?”
    淩雲霄在旁讚道:“徐兄弟一腔熱血,真讓人敬佩。”
    繼先見他這般堅決,隻好答應。
    呂文便道:“既然徐大俠願意再出城,本將隻好同意,不過我有一言請徐大俠記住,雖然你有以身報國的決心,但是兩軍對陣拚得不僅是勇氣和決心,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不要硬拚,把消息傳給李庭芝將軍才是此行的目的。”
    繼先又再次囑咐,“徐大哥,告訴我大哥,明日晚上就是攻打時刻,我們裏外夾擊,將蒙古軍在龍尾洲的設防鏟除,打通襄陽外圍通道。”
    徐朝忠讓眾人放心,說保證完成任務,帶著呂文煥給他配備的五十名壯士趁著天未亮悄悄出了城。
    徐朝義心想蒙古軍剛剛敗退,肯定不會想到此時會有宋軍出城,便放鬆了警惕,直接順流而下,讓船劃過龍尾洲。正當徐朝義的小船劃進洲中,忽然前方亮起火光,徐朝義大驚,急忙後撤,這時,後方也被蒙古軍攔住了,不等徐朝義等人反擊,火箭紛紛射來,隻見亂箭之中船上的人紛紛倒入江中,徐朝義也淒然喪身了。
    呂文煥按照約定的時間讓繼先帶兵出城襲擊龍尾洲,繼先於傍晚時分來到龍尾洲,眾將士開艦衝入洲中,與蒙古軍殺開;酣戰了足足一個時辰,仍不見李庭芝的援軍到來,卻見蒙古軍越來越多,像是蓄意備戰好的,繼先猜測情況不妙,忙令退軍。等回城後派人一打聽,這才知道徐朝義已於出城當晚就被蒙古軍伏殺了,繼先痛心不已,隻好嚴守城防,再等時機。
    而此時,範文虎聽說李庭芝到襄陽,因為與李庭芝一向不睦,不甘受其節製,便送信給賈似道,說他率兵幾萬人從鄂州進攻襄陽,一戰即可平敵取勝,隻要不讓他聽命於李庭芝,則退敵的功勞歸功於賈似道。
    賈似道一聽很是高興,便任命範文虎擔任福州觀察使,其軍隊也由他統帥。這樣一來,雖然李庭芝權力很大,但隻能節製荊湖兵權,範文虎就這個福州觀察使的身份就不在他的節製範圍內了。
    李庭芝在城外駐紮,絲毫也不見襄陽城中的回信,心中十分焦急。因怕持續僵持情況有變,急欲進兵,便派人聯絡範文虎一同出兵,範文虎卻冷冷回答說他派人到臨安取旨令還沒回。李庭芝氣憤不已,上書彈劾範文虎,要求代替其職,賈似道沒有批準,李庭芝無奈,準備獨自出兵。
    劉整為對付李庭芝,與阿術悄悄布軍,在李庭芝駐軍處處悄悄伏兵,隻待李庭芝出兵,便可兩麵伏擊。
    繼先見襄陽久困,內外音信不通,覺得長此以往形勢會繼續惡化,便向呂文煥建議要親自出城,前往李庭芝軍中聯絡,呂文煥答應請求,讓淩雲霄和南宮逸一同陪往,留下簡相伯和賀秋雁守城。
    繼先出城不久,劉整覺得襄陽久困,城中必然人心動搖,雖然堅守不出,也是強弩之末,便要準備試攻一次,為將來的攻城做準備。
    這日,劉整率領兵馬來到襄陽城西門,向呂文煥邀戰,道:“爾等不見我蒙古大軍陳兵二十萬,枕戈待旦,揮手即可鏟平襄、樊。襄、樊被困數年,江南朝廷卻不派兵援助,你們已成甕中之鱉,何必再做困獸之鬥?何不早早出城投降,也好拜官授爵。”
    呂文煥罵道:“無恥叛徒,賣國求榮,襄樊雖成孤島,但我軍民一心,忠君報國,朝廷援兵已到,早晚必鏟除爾等逆賊。”
    劉整大笑道:“張世傑一戰敗走,夏貴又被我軍打敗,退回四川,範文虎和李庭芝皆不敢出戰,不知你有何信心再守,宋廷的昏君腐臣們早已把你們拋棄了。”
    呂文煥罵道:“縱然朝廷負我們,我呂某人也不會負朝廷,讓我投降絕不可能。”
    劉整道:“既如此,那就出城一戰,整日躲在城中算什麼好漢。”
    簡相伯忙道:“劉將軍不可聽他激將之言。”
    呂文煥道:“本將明白。”然後對簡相伯道:“取我弓箭,帶我射了這個叛徒。”
    賀秋雁道:“何須呂將軍動手。”說罷,從身上拔出一根竹簽,嗖一聲飛下城頭,射在了劉整身上,隻見劉整應聲倒下馬,被眾人抬走救治去了。
    繼先終於設法出城來到李庭芝軍營中,庭芝見到繼先後驚喜不已,雖然數年不見,但卻沒顧得上彼此問候一句,上來便道:“襄陽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繼先先向庭芝拜了一下,庭芝扶起他,“情勢危急,別那多禮節了,快坐下詳細說說襄陽的情況,二位英雄也請坐。”庭芝又對淩雲霄和南宮逸讓座。
    繼先道:“靠呂將軍和全城軍民的堅守,二城已苦守數年,先前尚能打通部分外援,如今二城周圍如銅牆鐵壁,出入二城難如登天。襄陽先前積聚了糧草衣物,靠著城中軍民節衣縮食,勉強支撐下來,但危局久不解,外援久不至,城中物資已經消耗殆盡,城西軍民最為艱難,已經開始拆房取木作柴,挖草根剝樹皮為食了。”
    庭芝大驚,“竟到了這般地步!哎!這也怪不得,襄陽孤城抗敵數年,要是換做別的城池,早就陷落了,難為你們還能支撐到現在。”
    淩雲霄憂慮:“襄陽靠著軍民一心尚能再維持幾日,但是樊城已到捉襟見肘的地步了。我軍在漢水修築浮橋,使兩城互通援兵,樊城用度全靠襄陽軍民從浮橋上送過去,現在襄陽勉強維持自己,根本顧不上樊城了,但若樊城有失,襄陽必將不保。”
    李庭芝道:“我豈不知?我幾次想要用兵,但是範文虎均以各種理由拒絕配合,若是我單獨出擊,隻怕會受蒙古軍夾擊。”
    繼先道:“不要指望範文虎,他是個貪生怕死的家夥,又與我們不和,沒想著法為難大哥就算好的了。”
    李庭芝道:“即便如此,我也絕不能因此退縮,襄陽至關重要,朝廷命我來援,豈能棄襄、樊二城軍民於不顧?既然你們來了,我已知道襄陽情形,我打算即刻出兵,繼先以為如何?”
    繼先道:“忽必烈欲拿下襄陽,此決心已定,所以蒙古逐漸增兵,要是繼續等待,隻怕形勢更加惡化,不如趁早主動出擊。”
    庭芝道:“既然你也這麼認為,我即刻命三軍將士備戰。”
    南宮逸忽然道:“我軍若傾巢而出,一旦後方來襲,將進退維穀。明月門月輝堂宋崇文堂主是我的好友,他那裏已在蒙古勢力下暗中發展了四千精兵,若能讓他在後方替我們照顧一二,我軍便可放心用兵。”
    繼先喜道:“如此甚好,就請南宮大哥與宋崇文聯係。”
    庭芝擔憂道:“用兵日緊,怎麼聯係到宋崇文呢?”
    南宮逸笑道:“我自有辦法。自襄陽圍困以來,宋崇文多次設法與蒙古軍糾纏,他必在襄陽周圍。”
    繼先道:“既然南宮大哥這麼有把握,就請趕緊聯係他吧。”
    劉整被賀秋雁射傷後,在營中休息數日。這日他來見阿術與阿裏海牙議軍,道:“襄陽被困日久,已經是強弩之末,但城池堅固,攻打不易,若強行用兵,也免不了較大傷亡。”
    阿術道:“我們圍困襄陽這麼久,若仍是以傷亡慘重的代價取得成功,大汗也會處罰我們,我們豈不前功盡棄?”
    阿裏海牙道:“不錯,決不能以慘重代價換取襄陽。劉將軍智謀過人,不知有何妙計攻城?”
    劉整道:“攻襄先攻樊,現在樊城表麵看起來堅不可破,據我推測,他們早已糧草盡絕,民心浮動,軍心潰散,我們先攻打樊城,一旦樊城拿下,襄陽也就唾手可得了。”
    阿術道:“果然妙計,咱們就依從劉將軍所言。”
    呂文煥見城中物資將要用盡,樊城又來報急,便讓簡相伯和賀秋雁前往樊城幫助守城。二人到了樊城後,見到城中軍民在寒冬之中破衣爛衫,麵黃肌瘦,慘不忍睹,賀秋雁道:“沒想到樊城竟艱難至此。”
    簡相伯道:“想當年張巡守睢陽之慘烈也不過如此吧。”
    二人來到軍營中,忽報有人來見,便傳其進來,此人卻是宋崇文,不過簡相伯二人並不認得他,奇道:“敢問壯士怎麼稱呼?有何貴幹?”
    宋崇文道:“聽說呂將軍讓你們來守樊城,我受李繼先之托,特來助你們守城。”
    原來宋崇文一直待在襄陽城東南,正要與南會的王智和左寶書謀劃偷襲龍尾洲蒙古軍大營,被南宮逸找到後請到李庭芝那裏。在繼先的建議下,庭芝讓他入樊城,一是約定共同出兵的日子,二是幫助守城,庭芝留下王智、左寶書在軍中,共謀出兵大計。
    看到簡相伯一臉迷惑,宋崇文笑道:“簡大俠與我素未蒙麵,我叫宋崇文。”
    簡相伯驚道:“原來是明月門月輝堂堂主,久仰大名。”
    宋崇文道:“我將手下的兩千兄弟全部帶來,供簡大俠調用。”
    簡相伯驚詫不已,“樊城被蒙古軍圍困嚴實,你們怎麼進來的?人在何處?”
    簡相伯笑道:“誰說樊城被圍嚴實,不是還有南麵的漢水嗎?”
    賀秋雁道:“難不成你們是從江中遊過來的?”
    宋崇文道:“正是。我們昨晚趁著江霧彌漫,偷偷越過龍尾洲,沿江遊到樊城南門。”
    簡相伯覺得不可思議,“此時寒冬,漢水雖未結冰,但卻冰冷刺骨,你們在水中遊了這麼長的路,真是不敢想象,簡某佩服。”
    宋崇文道:“兄弟們聽說來守樊城,個個振奮,早已忘了寒冷。不過現在他們卻都在烤火取暖呢,哈哈哈哈。”
    簡相伯和賀秋雁不禁心生敬意。簡相伯將宋崇文帶來的兩千人安排到守城軍中,這日晚上,三人一起查看城門防守情況,路經北門內街時,見一人從城門口走過,雖是百姓打扮,但從其身形一眼便能看出絕非尋常百姓,宋崇文盯著那人看去,那人並未看到他們三個,鬼鬼祟祟地溜進一條巷子,回頭看了下周圍情況。
    這一回頭讓宋崇文甚為詫異,仿佛在哪裏見過此人,簡相伯見狀,奇道:“宋堂主怎麼了?”
    宋崇文見那人消失後,道:“我覺得剛才那人像是南會的施義總掌。”
    簡相伯連忙望去,“施義?在哪裏?”
    宋崇文喃喃道:“沒聽王智和左寶書提到他來這裏呀,難道我看錯了?”然後自言自語道:“走吧,估計是我看花眼了。”
    三人並未放在心上,便登上城樓了。其實剛才那人的確就是施義,早在三天前,施義受劉整安排,潛伏到樊城中,為即將發起的攻城之戰做內應。施義潛入到樊城後,悄悄摸清了樊城情況,知道北門防守漏洞最大,並把這些信息全都傳給了劉整。
    兩日後,正是襄、樊與李庭芝約定的出兵時日,這日一早,大軍用過早飯,便水陸並進開往襄、樊,獨留王智、左寶書帶著宋崇文留下的另外兩千人和南會的人守大營。呂文煥和簡相伯分別安排好防守,準備帶兵出城。
    劉整早已通過施義知道樊城的一舉一動,在他的部署下,阿裏海牙和阿術假意率重兵攻打襄陽。呂文煥正要率兵出城,忽然西門來報阿術率兵來攻城,呂文煥大驚,疑惑為何蒙古軍會在此時來攻城,懷疑消息走漏;還沒等呂文煥安排好,東門來報說阿裏海牙率兵攻城,呂文煥這才斷定自己和李庭芝的出兵計劃被蒙古獲知了,隻有連忙收兵登城防守。
    阿術和阿裏海牙擺出浩大陣勢,看似不取襄陽誓不罷休的樣子,呂文煥匆忙之下做了準備,等待著一場惡戰。蒙古軍分成小隊輪番攻城,雖然擺出的陣勢壯大,但攻勢並不強烈。呂文煥很是疑惑,卻也不敢放鬆警惕。
    正在膠著之時,阿裏海牙突然撤兵退去,呂文煥大惑不解,但懷疑是其故意設下的埋伏,不敢輕易出城追擊。李庭芝和繼先並不知道襄陽發生的情況,他們照舊按約定的時間出兵進發,當大軍來到龍尾洲時,卻發現蒙古軍營竟然悄無聲息,仔細觀察才發現,原來已成座空營。
    繼先大驚,忙向庭芝道:“大哥,蒙古軍傾巢而出,留下空營,必有埋伏。”
    庭芝不安道:“襄陽和樊城的軍隊均未按約定時間來彙合,估計情況有變。”
    繼先道:“事不宜遲,趕緊撤軍。”
    正說話間,阿裏不哥從南麵率眾殺來,庭芝慌忙布軍迎戰,正此時,北麵又殺來一隊蒙古軍,繼先一看,領頭的正是劉整,不由得大駭,知道原來他們的行動早已經被蒙古軍掌握,已經腹背受敵了。
    繼先匆忙之中對庭芝道:“大哥,蒙古有備而來,我們不可強戰,大哥率主力趕緊撤回大營,我率右軍對付劉整,讓淩大哥和南宮大哥率左軍對付阿裏海牙。”
    庭芝道:“萬萬不可,我怎能獨自撤退,留下你們與敵軍交戰?”
    繼先急道:“大哥當以大局為重,保存主力來日再戰才是關鍵,你放心,我們自有辦法脫身。”
    淩雲霄也催著庭芝撤退,“李將軍不必再多言了,再耽誤就來不及了。”
    庭芝看蒙古軍洶洶衝來,已經近在咫尺,隻好狠心下令撤退,帶著主力部隊快速回軍。
    阿裏海牙避開淩雲霄的左軍,追向宋軍主力,邊追邊殺,宋軍傷亡無數。情急時刻,淩雲霄追來擋住阿裏海牙,而前來迎接的宋軍留守王智和左寶書也趕到,與阿裏海牙廝殺一陣,庭芝的主力這才得以退回。
    繼先軍隊雖少,幸虧將士勇氣十足,與劉整大戰半個時辰,劉整也未占得半點便宜,便收兵退回。未幾,阿裏海牙也撤了軍,一起向樊城方向去了。
    退到大營後,庭芝頗為喪氣,道:“出兵計劃蒙古怎麼會知道呢?”
    繼先細思慮道:“雖不知道如何走漏的消息,但我軍中必有內奸,以後我們的舉動也就不再是秘密,這才是危險所在。”
    南宮逸一旁陷入沉思,繼先問道:“南宮大哥在想什麼?”
    南宮逸道:“我在想呂將軍和樊城今日均未按約定出兵,是他們發現了破綻還是被阻了呢?蒙古明明有備而來,埋伏於我們,可為什麼今日匆匆一戰就輕易退軍,卻不追擊?”
    繼先聽他這麼一說,句句在理,心中頓時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了,忽然叫道:“莫非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圍攻襄陽?”
    庭芝剛剛坐下喘口氣,聽繼先這麼一叫,一下子驚起身,忙道:“那我們得趕緊去解救。”
    繼先又冷靜下來,止住道:“大哥莫急,襄陽防守牢固,一時間不會有事,萬一我們輕易去援救,很可能會再次遭到蒙古軍埋伏。”
    淩雲也道:“繼先說得對,眼下一動不如一靜。”
    王智在一旁道:“不如讓我和左堂主前去打探一下。”
    繼先道:“也好,王總掌和左大哥見機行事,最好能設法進城。”
    左寶書道:“你放心吧。我們回來之前,先不要輕易在出兵。”
    庭芝點頭,又囑咐二人一番,大家送他們出營。
    且說樊城這邊按照約定正要出兵,忽見大隊蒙古軍來襲,簡相伯連忙退回城中。原來劉整設下的一切圈套是為了取樊城,他留下了二萬人先圍堵在樊城外,再設虛兵假意攻打襄陽,攔住呂文煥使其不敢出城,然後中途退兵再去阻攔庭芝的軍隊;待庭芝受阻退兵後,再立即回軍圍攻樊城。簡相伯急命登城抗敵。
    蒙古軍先用重火炮連番轟炸樊城西角樓,回回炮火力強大,僅三顆炮彈便將西角樓炸飛,城牆頂上炸開一處大缺口,蒙古軍向缺口處湧來,架上雲梯攻城。簡相伯指揮宋軍投滾木相阻,攻守廝殺慘烈無比。
    蒙古軍越聚越多,宋軍漸漸示弱,簡相伯恐慌了,“蒙古軍怎麼會這麼多,咱們的兵士快要抵擋不住了。”
    宋崇文道:“西門已經被炸開,一旦守不住缺口,樊城將不保,我把守衛北門的月輝堂的兄弟調來。”
    簡相伯道:“那北門怎麼辦?”
    宋崇文望著城下黑壓壓的蒙古軍,急道:“現在還想顧全所有,是不可能的了,隻有哪裏危急先顧哪裏。”
    於是簡相伯便讓他立即調來月輝堂的守門軍。
    月輝堂的人來後,西門戰鬥力明顯增強了。蒙古軍見攻打不下,便減弱攻勢以減少消耗。這時,賀秋雁來報,說東門和北門的蒙古軍強攻不下也減弱了攻勢,簡相伯鬆了口氣。但忽然又意識到了不祥,道:“咱們隻守東、北、西三門,而南門幾乎無人把守,若敵人從南門來攻,豈不壞事?”
    賀秋雁道:“南門是漢水,隻有一座浮橋連接襄陽,蒙古軍不可能從南門進入的。”
    然而簡相伯始終不敢放心。
    果然,原來阿術退軍後,派水軍將漢水上的浮橋毀斷,斷絕了襄陽與樊城的連接。大軍開船陳列樊城南門,正在東、西、北三門交戰正酣時,南門忽然打開,原來是早已混入城中的施義率人攻占了防守薄弱的南門,阿術率軍紛紛攻入了城內。
    簡相伯正在東門城樓指揮,忽然一將來報,說南門陷落,簡相伯等人大驚,急忙調集重兵前往南門退敵。蒙古軍源源不斷湧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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