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啊，就是這個檔口，一輛車為了避讓另一輛車，方向盤打急了，沒來得及踩刹車，直接衝了下去，一家三口，兩個大人當場死亡，孩子媽媽用身體護住孩子，才勉強留了個後代，可慘了……”
    順著司機的話，韓天佐向窗外望去，出租車此刻駛上了一個市內立交，橫跨在馬路之上，立交下也是來來往往的車輛。
    韓天佐隻覺得一陣恍惚，腦海深處微微犯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湧，時間仿佛在此刻暫停，立交橋下的來往車輛漸漸模糊，喧囂之聲也慢慢散去。
    可不知為何，耳邊卻又覺得喧鬧異常，仿若耳鳴一般，韓天佐皺眉扶額，又是那種感覺，就像什麼東西在身體裏衝撞，找不到出口。
    “是嗎，那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對你的報複，是你的報應……”腦海深處，一個陌生的聲音回蕩著。
    “報複。”韓天佐隨著那個聲音呢喃：“報應……”
    “什麼報複，什麼報應……”
    韓天佐猛的抬頭，仿若一道白光，周圍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濾鏡，慘白而虛幻。
    立交橋下，模模糊糊中出現了一個小男孩的身影，他的額頭滿是鮮血，頭發雜亂，衣衫破漏。
    此刻，他的目光正死死鎖著立交橋上的韓天佐，雙手握拳，眸中不著一絲溫度，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剜著韓天佐。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大概就是這樣。
    韓天佐想問他為何這樣看著自己，可喉嚨仿佛被什麼掐住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酸澀，隻有無盡的酸澀，從喉頭到鼻尖，再到腦海深處。
    “同學？同學，你沒事吧。”
    正當韓天佐的思緒更深之時，司機的聲音打斷了他。
    方才的景象瞬間分崩離析，如同散落的拚圖，再一眨眼，已徹底消散。立交下依舊是往來的車輛，喧囂不決，立交上，韓天佐乘坐的出租車依舊在向前行駛，而那個檔口，早已過去。
    方才的一切仿佛隻是白日的一場夢。
    “沒事……”許久，韓天佐才回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此刻他聲音中的沙啞與哽咽。
    “同學，你好像哭了，都是我不好，跟你講那種事，這段路就是我晚上開都會犯怵，這你坐在車上，我還和你說這種事，是不是把你嚇到了。”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著韓天佐，聲音中有幾分自責。
    也不怪司機會這麼想，寧馨谘詢室雖然名字叫谘詢室，但他們這種天天在外麵跑的，當然知道那實際上是個心理醫院，去那裏的不是醫生多半就是病人。
    聽到司機這麼說，韓天佐下意識抹了一把臉，才發現眼眶中滿是淚水，雖然沒有流下來，但的確像是將哭未哭的樣子，胸口也悶悶的，像是憋了一口氣，呼不出也放不下。
    韓天佐揉了揉胸口，輕咳了兩聲：“沒事，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有點暈車。”
    “哦哦。”司機的語氣輕鬆了不少，但顯然不太相信韓天佐的說辭。
    韓天佐也沒有再分辨什麼，雖然一切隻是司機的口述，但方才那一幕實在太過真實，真實的如同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那個小孩噬人的眼神，仿佛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可當韓天佐想仔細去深究之時，卻又發現那裏一片空白。
    就好像那日那個想吃草莓蛋糕的小孩一樣，很熟悉卻又很陌生。
    “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韓天佐微微握拳，用掌心輕輕摩挲這大拇指，疲憊，來自內心深處的疲憊與無力一點點的向他壓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