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行與一幹白氏弟子混在人群之中，抱著雙臂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的胞妹白迎夏與莫與斌鬥嘴。
    莫與斌：“那小白臉一看就身嬌體弱，你眼睛要是瞎了不要，還是挖出來給我吧。”
    白迎夏：“信不信我每天晚上都盯著你，看你睡不睡得著！”
    莫與斌：“怕你嗎我！不就是一雙眼珠子！”
    白迎夏：“你就是嫉妒人家周公子相貌好，有本事你投胎重造，說不定能好看那麼一點點。”
    莫與斌：“我嫉妒他？啊呸！風一吹就倒的種，也配我嫉妒？倒是你，人家周公子瘦瘦弱弱，你這麼彪悍健壯，能配得上？”
    白迎夏頓時像炸了毛的貓，“你說誰彪悍健壯！”
    莫與斌掃了她一眼，“天天喊自己的腰身粗，頓頓也不見你少吃。”
    白迎夏瞪他，“幹你什麼事，我吃你家的飯了！多管閑事！我哪裏彪悍健壯？你就沒看到我個子高了？”
    “好了好了。”傅子軻抿著嘴笑了半天，忍不住解圍，“別吵了。”
    白逸行絞著手臂站在一旁，不忘補充一句：“要吵等回了晚楓居再吵，別在這裏丟人。”
    “聽見沒有，”白迎夏鼓著眼睛叉腰，向莫與斌示威，“別在這裏丟人。”
    莫與斌最怕白逸行這張嘴，白迎夏就是仗著有這麼個大哥撐腰，所以對上他的時候從來都是肆無忌憚。
    他訕訕地閉了嘴，目光一轉，看到了不遠處的熟人。
    “謙文哥。”莫與斌拉了拉白逸行的胳膊，指著那邊的熟人，問道：“你看那是不是伍二少？”
    三十年前，白允烈隨家中的長輩一起去鳳凰寨求過藥，兩家就此有了往來，為了報答這份施藥之恩，白家還允諾過鳳凰寨一個要求，隻是鳳凰寨堅持不要，時到今日都不曾對白家提及半個與報恩相關的字眼。
    莫與斌指的那人，白逸行自然認得，那是鳳凰寨的二公子伍翔雲。
    恩情既在，如今又剛巧碰上了，白逸行作為晚楓居的少宗主，自然要去問候一番。
    “伍二哥。”
    他微笑過去，伍翔雲亦還禮，說道：“剛剛還說沒見著你們白家的人，轉眼就碰上了。這次的新人榜，你有幾成勝算？”
    白逸行倒不枉對祖父給他起的這個表字，謙虛一笑：“各門各派都是人才輩出，我人微弱小，實在是比不過。”
    伍翔雲身後一人起哄道：“前年與王家比武切磋，白少主就是這麼一番言辭，如今隔了兩年又來這一套。你可別上場了大殺四方，那才叫打臉！”
    兩邊的人都笑了起來，白逸行又問：“伍二哥這一次怎麼有興致來觀榜了？”
    鳳凰寨處於南楚湘西，以醫道與苗蠱之術為主，向來不勝武功，雖在江湖中有著不小的名頭，卻很少參與這樣盛大的武林會。
    伍翔雲道：“爹有位舊友過世，我們幾人跟著來奔喪，返程正好路過廣陵，想著不妨湊個熱鬧。反正寨子裏有大哥守著，也沒什麼事，我們不如尋山訪水玩一玩，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碰上幾味好的藥材。”
    他說著，衝白逸行身後的幾人點頭示禮，“喲，你們這次的陣勢還不小啊。”
    白逸行點頭，“四年一次，難得能遇到與旁家切磋的機會，輸贏是小事，不過是曆練罷了。”
    “雲二哥。”
    他們正說著，有個柔柔順順的聲音突然從旁邊插進來，“師叔讓我過來與你說一聲，他與趙師兄幾人在前麵的茶攤上乘涼。”
    來人是個身姿清瘦的白淨少年，看模樣約莫十七歲上下。他小跑著過來，嘴裏還在輕輕喘息。汗從鬢邊滾落時，他隨手一擦，落得手背上一片明晃晃的水光。
    白逸行乍一看去，被他的額飾吸引了目光。
    那是三顆渾圓剔透的珠子，琉璃一般的透明模樣，被鮮紅的細繩編織了穿在其間，靜靜地藏在少年稀疏垂散的額發下。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額飾，這倒是一種少見的裝束。
    “好，知道了。”伍翔雲對少年說完，回頭注意到了白逸行眼中的倒影，於是給他介紹：“你沒有見過他，他是我的一位新師弟，伍彥師伯的親傳弟子。”
    “逐明，”伍翔雲輕喊少年，並著雙指轉向白逸行，“這位是晚楓居的白少宗主，你叫聲師兄就好。”
    “白師兄好。”少年叫得清脆，嘴邊的微笑從未斷過，又自我介紹，“我叫梁含笑，表字逐明。”
    “梁師弟不必多禮。”白逸行對他客氣有加，“在下白逸行，賤字謙文。”
    “謙者，遜讓也。文者，德也。”段通踩著慢悠悠的步子過來，頗有節奏地用折扇敲打掌心，“謙與文皆備，乃世中完人也。”
    眾人聞聲望去，段通笑吟吟道：“幾位好啊。”
    白氏弟子們道他一聲“小侯爺”，白逸行問：“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旁人不認識他，還是白邈行簡單道：“我家的一位外收弟子。”
    “聽說這裏好玩，我來湊個熱鬧。”段通說著輕嘖一聲，有些不滿，“說什麼結義兄弟，你們倆出來也不叫我一聲，白枉了之前一起喝酒的情誼。”
    白逸行道：“你家老太君太厲害，若是叫了你，老人家保不準要鬧著一同前來。父親那邊，我可不好解釋。”
    伍翔雲從他們的對話中大致明白了些什麼，問段通道：“陳老太君身體可好？”
    段通笑道：“好得很，牙硬得還能嗑蠶豆，外出登山時爬得比我都快。”
    擂台邊的鑼鼓在此時突然響起，判決者站在擂台上高喊：“新人榜啟——”
    繼而又喊：“甲一，庚八！”
    對決的組別一來，除卻要登台比試的新人弟子，其他有意者也紛紛湧向擂台周圍去觀望。擂台方向頓時喝彩聲不斷，梁含笑從前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麵，立刻伸長了脖子遙望。
    伍翔雲看出他心神向往，卻又礙於麵子不好說出，於是主動道：“你們師兄弟先聊，我們去看看這一次的新人們如何。”
    他一走，段通便洋洋笑對白逸行，“怎麼樣，給你留足麵子了吧？”
    “油嘴滑舌。”白逸行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喂別走啊！”段通跟在後麵，又扯上白邈行，“你倆是哪組啊？今天輪得上嗎？”
    “不勞小侯爺費心。”白逸行淡淡道。
    “大哥應該是輪得上的，不過排在後麵。隻是我，怕是得等到明日了。”白邈行道。
    段通腳下一止，不跟著追了，小聲問白邈行：“你哥怎麼了？怎麼瞧著沒什麼精神？是因為百草堂的事？”
    白邈行拍拍他的肩，輕輕歎氣，“他是少主，以後是要擔著晚楓居的，百草堂的事情一出，他心中煩悶擔憂也屬正常，與你沒有什麼幹係，別多想。”
    段通一想也是，就不多過問了，尋了另外的事情道：“你們此次遞名參榜的有多少？白伯伯的武功怕是又精進了不少。對了還有你呢，倘若新人榜的最後，是你們兄弟倆拔劍相向，那怕是難得一見的盛景。”
    白邈行淡淡笑道：“當然是大哥更勝一籌，較他而言，我及不上。”
    段通道：“你們兄弟倆雖是雙生子，可這性子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謙文那張嘴不知是隨了誰，毒得要命，你就柔和許多。哎我發現啊，這麼一看，你們倆好似也不是生得全然相同，他那雙眼睛像鷹，一下子就能看出別人在想什麼，跟人說話時也是，看著得體有禮，實則冷淡又生疏。但你跟他就很不一樣，你待人接物時就要謙和得多。”
    白邈行又笑兩聲，朝白逸行的身影看去，嘴裏輕輕道：“一宗之主，該應對的人何其之多。大哥的一言一行都是張弛有度，是父親教養了這麼些年慢慢養成的，若不如此，他日後如何接管這一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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