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尋生睜開眼睛，目光遠眺，一切盡是虛闇，唯獨觸手可碰的範圍泛著柔和光芒。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不解，低眸一凝，這才察覺光芒源於自身。
    攤開雙手，定睛審視，不論是掌心或是掌背，抑或是全身上下，渾被一層淡淡金光包裹著。
    科學知識貫徹腦袋的現代人，這個時侯實在是無法理解，人類的身體居然可發亮？
    他的目光一頓，腦裡突地閃出一個超出認知範圍的念頭。
    這麽古怪且奇妙的狀況，就好比。。魔法。。？
    「呀呀、咿呀、咿呀咿。」
    「誰？」忽然聽見使人費解的聲音，他即時收起一切疑惑，四處張望，眼底一片警戒。
    「呀呀呀！咿呀呀！」自他發聲後，對方話中的語氣似乎更顯興奮。
    最後他的視線鎖定旁邊的一團金光，然後豎起耳朵，以靜製動，打算再聽真切一些。
    「咿呀！呀呀呀！嗚呀嗚。。」對方極力地叫喊，卻沒得來回應，最終化為一陣哭聲。
    如此一來，他便曉得那團金光是什麽東西了。
    隻是他還沒弄清楚身在何處的時侯，怎麽就突然冒了個嬰兒？
    他擰了擰眉，遲疑半秒，最後還是決定走進金光一探究竟。
    虛浮半空的金光散發著平和安恬的氣息，這團金光如有搖籃的作用，盛著一個看起來隻有幾個月大的嬰兒，緩緩搖晃著。
    這便是他所看見的畫麵。
    「呀呀呀呀咿呀。。」嬰兒一見他，瞬即止住哭泣，破涕為笑，手舞足蹈。
    那抹不諳世事的純真傻笑，一刹那就融化掉那片防範。
    雖然沒有誇張得瞬間便喜歡上這嬰兒，但是起碼能讓他的內心起了親近的意圖。
    「傻樣。」指腹拭過嬰兒嘴邊流下的唾液，桃花眸裡閃過一絲溫柔。
    。。。
    。。。
    「尋生哥哥。。」
    「醒醒，到了。」
    左邊手臂傳來一陣輕晃，計程車上的男人先是動動手指，接著閉合的眼皮顫了幾下，然後緩緩睜開。
    他的目光略帶著茫然，眼珠下意識觀察四周，周圍沒有金光也沒有嬰兒，身旁的是十三歲的女孩子，前座是計程車司機，一切都是熟悉景致。
    他的心裡瞭然地「啊」了一聲，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果真隻是夢境。
    付過錢下車後，他慣性回頭，眸子垂低，望一望身後的莫沉緣，個子小小，沒在他視線水平範圍，不得不特意尋找她的身影。
    「尋生哥哥，你是不是很累？」莫沉緣注視住他眼底的黑眼圈，再想想現在是早上九點鍾，心中不由得升上一抹內疚。
    要不是她纏著尋生哥哥帶自己去看江淼淼的比賽，他是不是就有更多時間睡覺，不會那麽累了？
    可是。。她真的非常希望可以親眼目睹好朋友的比賽全過程啊！
    現在的她，內心感覺很掙紮，是該心安理得地拉著尋生哥哥觀看比賽，還是得回頭讓尋生哥哥回去補眠呢？
    「還好。」下了車被涼風吹過，頭腦便徹底清醒過來，他伸手用著不重不輕的力度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別想太多，我還沒要怪你的意思，你便先怪起自己來了？」
    「但是。。」
    「沒有但是，你要分辨這點，你要求是你的事情，我答應是我的事情，不論今日還是日後，這個道理適用所有人事物。」
    「當然，若然是隱瞞了些什麽誘哄別人答應你，那麽你便先是不對了，但是今天，你沒有犯錯的，知道了嗎？」
    他端著一臉嚴肅的臉孔，語氣有著一絲冷硬的說出前麵那番話。
    不過說到後麵，他的語氣也就適時軟化下來，畢竟他的原意不是要責罵她。
    莫沉緣先是一愣，顯然不解對方刹那變臉的緣由，但是正因為這樣的關係，這個道理便從此牢牢紮根腦中。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做壞人的！」她用力地點頭，稚嫩童音擁著一股堅定，擲地有聲地承諾道。
    他的目光頓了一頓，接著一笑，手掌複上她的頭頂，扳著她的頭顱往前方的建築物，手動化挪開她的視線。
    「你看，這裡便是你將來實現夢想的第一個地方。」他將注目點放在頭頂上方的「文化藝術館」，輕易轉開話題，談論起她的未來。
    談起夢想，她的雙眼瞬間發亮，渾身頓時被滿滿的鬥誌充斥全身。
    「尋生哥哥！」她抬眼盯著白尋生的側臉，「我的夢想很遙遠，現在的我還小，可能你不會相信我。」
    「嗯？」他低下頭，耐心等待聆聽下文。
    「但是！我的夢想不止是想要在這裡彈琴，我還要踏進華沙國家愛樂廳，參加蕭邦國際鋼琴比賽，拿下那個首獎，為爸爸圓夢！」
    在她道出這個遠大理想的時侯，她的眼神是那麽的認真，絲毫看不出半點玩笑的成份。
    看進她的眼神裡，他首次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感受到那一股麵對嚮往事物的執著與幹勁。
    這麽宏偉的理想出自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嘴裡，傳進任何一個被現實蹂躪過的成人耳中，通常隻會一笑而過，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那隻不過是一個還沒經曆過社會艱難的天真話而已啊！
    「嗯，我相信你能夠實踐夢想。」他頷首，目光中有著充分的肯定。
    白尋生心裡明瞭，在於莫沉緣而言，這個夢想有著很高機率實現，因為她有這個能力。
    「尋生哥哥，你會一直陪著我去實現的，對嗎？」她拿下複在發頂的手掌，然後雙手包裹著這隻大掌，仰著首眼巴巴的請求著。
    「當然。」他再次點頭，靈魂之窗裡泛著柔柔眸光，嘴角掀起的笑意夾雜著一絲溫情。
    「而且不止這樣，我還會看著你長大，親自把你付托給一個很愛你的男人，見證著你當母親，陪著你走過往後人生每個重要階段，這不就是一個哥哥該做的嗎？」
    末字剛落，他突地煞有介事的「啊」了一聲，輕笑著補充一句：「至於能不能陪著你到老，便要看我的命有沒有那麽長了。」
    在他話裡繪起她的未來藍圖之時，莫沉緣先是一愣，繼而臉頰泛起微粉，最後瞪圓雙目，連忙舉手踮腳的摀住白尋生的嘴巴。
    「不可以這樣說，你要長命百歲的！」她難得擺出生氣的臉色，用著自以為可震懾他人的眼神來瞪住他，借此傳遞一個信息，她不愛聽！
    隻是這雙圓潤飽滿的杏眸著實起不了讓人害怕的作用，反倒像是鬧小孩子脾氣，等著要人來哄。
    「好好好，百歲便百歲，別太認真。」他一時間沒想到她會這麽認真看待這句話，心裡愕然一秒，接著雙手舉起作投降狀。
    「嗯！」得到滿意回複，她便緩和了目光，用力點頭，順勢鬆開手，擒著下巴故作深沉地道：「凡事說不準，未來更是，命由己造。」
    裝得幾分似是富有智慧的老人模樣逗得白尋生搖頭失笑，然後捏捏她的鼻子，眸裡閃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寵溺。
    「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還是快進場吧小戲精，不然要錯過你的朋友出場了。」
    「好，暫時不討論這些，今天主要是看淼淼的表現！」語落，她便主動牽起對方的手，二人一邊走著，一邊談起此次比賽的事情。
    「方老師說過，這次比賽是全國性，而且很多人參賽，可惜初賽不公開，不然我也很想聽聽看，目睹淼淼怎樣突圍而出。」
    「根據報道，初賽已經淘汰掉近百人，剩下能進決賽隻有十五名參賽者，兩名A市學生，其中一名便是你的朋友。」
    他滑著手機，點開前幾天看見的網上新聞，讀出報道裡的某段重點。
    「不知今次決賽，淼淼排第幾號呢？」
    「七號。」冷不丁一道女聲插嘴道，莫沉緣側目一看，杏眸亮起一抹驚喜。
    「方老師！」在陌生的環境裡，乍然遇見熟悉的臉孔，巧合得令莫沉緣不禁興奮起來，扯高嗓音喊道。
    方婉孄笑著上前一步，先是向牽著自己學生的家長微微頷首，嘴邊笑意變得略為疏離，卻又不失禮貌。
    接著，她低眸凝向莫沉緣，臉上神情瞬即變回親切，連帶笑容也染上幾分慈愛。
    「早安，沉緣，吃過早餐了嗎？」
    「我和尋生哥哥在家裡吃完才出門的！」她語帶幾分亢奮地答道，顯然內心仍為此刻的碰巧而激動著。
    剛才方婉孄出現的時侯，白尋生便沒再開口，並且適時讓出談話空間，安靜地微笑著聆聽。
    直至他被提及的時侯，眉眼不自覺動了一下，彷彿解除掉什麽魔法，從人偶變回了人類。
    「您好，我是她的哥哥，以往常聽妹妹提起您，蒙受您的照顧了。」他彬彬有禮地伸手，誠懇真切的語氣結合溫潤謙和的笑臉，宛如極盡優雅的貴紳士。
    在他身上展現出幾乎完美的禮儀，霎時間使方婉孄感到受寵若驚，甚至差點兒產生一種錯覺，誤以為自己是對方的恩人，而且是救命的那種。
    「哪裡的話，她是個很乖巧伶俐的孩子，完全沒讓人費心的時侯。」
    她的臉頰一紅，連忙伸手回握，另一隻手則是揮動半圓，像是不太適應這般客套場麵而顯得略有侷促。
    「有您這句話，我便不用擔憂，日後還請多多照顧她。」
    說著，他望了一望身邊的女孩，笑眸裡不掩半點溫情，對方回視的目光亦是充滿百分百的依賴，著實讓旁觀的方婉孄深切體會到什麽叫作兄妹情深。
    「當然當然，比賽快要開始，我特地讓主辦方留了位置，要先帶您進去嗎？另外打算先讓沉緣和淼淼見一見，畢竟她太緊張了。」
    對著麵麵皆雅的男士，方婉孄不自覺地在字眼方麵有所注意，語速也隨著對方的節奏變得溫慢了些。
    「好，麻煩您了。」說完這句，他便低下頭對莫沉緣道：「那我先進去等你了。」
    她點點頭，然後攤開手臂，漾開一抹調皮笑靨，猛眨幾下眼睛，一切都似乎在暗示著些什麽。
    他瞬間便洞悉到她的想法，濃眉略一輕挑，偏要唱反調似的將雙手交疊起來，然後隻笑不動，彷彿在說：你過來。
    得不到預想裡的畫麵，她的嘴角半是委屈半是不滿的噘起來，手掌握緊又鬆開好幾回，不出半點聲響地撒起嬌來。
    方婉孄旁觀著他們之間的無聲互動，喉嚨自然溢出愉快的輕笑。
    展露著小任性的莫沉緣是方婉孄不曾看見過的，畢竟作為老師的她，隻看見過乖巧聽話的莫沉緣。
    若非她曾展現過自己的音樂才華，否則恐怕自己也不怎麽會留意這麽存在感不高的學生。
    因此尤其望見這樣莫沉緣，她不禁有些失笑，她想，這位學生的真性情恐怕沒表麵上那麽好說話。
    方婉孄那聲笑聲一出，白尋生終究敗在尷尬之下，於是也就先作主動的一方，彎下腰擁她入懷。
    他利用身軀的優勢，擋住旁觀者的視線，故意用了點力捏住她的臉頰。
    「我可沒有你那麽厚麵皮，你這個淘氣鬼。」
    「嘻嘻嘻嘻，尋生哥哥最好了！」她扣住環於背後的一雙手，繼而使力抱緊，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眉開眼笑地噌著他的毛衣。
    「十三歲還像個八歲小孩似的。」望著她的頭頂，他搖頭無奈道。
    「十三歲還是孩子啊！」她仰首，眨著亮晶晶的杏眸，興高采烈地反駁。
    「別讓你的老師和你的朋友等了，時間不等人。」說完，他鬆開了手，扳過她的身體往方婉孄站著的位置輕輕一推。
    「知道。」經他這麽一說，她才想起方老師在一旁等著，臉頰瞬即泛起微紅，尷尬地吐吐舌頭，然後走向方老師身邊。
    「對不起方老師，讓您等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
    「不會，你在這裡等我，我先帶你的哥哥進去，接下去和你一起去找淼淼。」
    見識過莫沉緣這麽小女孩的一麵後，方婉孄對她的疼愛更添了一分，開始放開老師的架子，摸了摸她的頭發。
    「知道。」她乖巧點頭，目送方老師和白尋生進入會場。
    不久，文化藝術館的大門那處傳來一陣騷動，眾人紛紛側目注視，就連莫沉緣也不例外。
    她轉過頭，發現一堆拿著攝錄器材的大人正包圍著一名男士和一名與她年紀相彷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