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郡一年一度的賞菊大會，一如往年在市集中心最繁華的花市舉行，每到這個節日，無極宗便會沐休三天。
    陳靖站在雕花銅鏡前褪下道服，換了件紫色長衫，腰封一扣，便急急忙忙提起旁邊桌上一個小包袱出了弟子們所居的寢所，踩著連綿不斷的石階向後山走去。
    後山植被茂密，青鬆翠竹在秋風中微微晃動，陳靖踩著細窄的灰色石階疾走了一盞茶功夫，終於來到沈卓華所居的院落。
    院落不大，院門虛掩著，他抬手輕叩幾下木門，無人應聲，便躡手躡腳推門走了進去，院牆上到處攀爬著牽牛花，紅的，藍的，紫的，風一吹，猶如婀娜的少女隨風起舞。
    他提著心，踩著鵝卵石曼成的甬道向正前方的居所走去，剛走近緊閉的房門，便聽到裏麵隱約傳出來的悲傷琴聲。
    他側著身子抬起手，輕叩陳舊的門扉，連敲三聲，裏麵問：“誰?”
    “弟子陳靖。”
    很快，門“吱扭”一聲打開了，沈卓華出現在門口，穿一件鬆散的白袍，青絲隨意披散在身後。
    “師尊，都日上三竿了，怎麼還不梳洗呢?”陳靖看著眼前的師尊，一對不亞於淩霄杏眼靈活的小鹿眼，流出驚訝的神情。
    “今日沐休，在居所便隨意些了。”沈卓華轉身向矮幾上擺的一張古琴走去，打開旁邊的窗戶，在琴後款款坐下。
    一股涼風裹挾著枯葉鑽進窗來，落到沈卓華頭發上，纏在了發絲間，陳靖見狀，忙提醒：“師尊，有一片枯葉落到了你發間。”
    “不礙事。”沈卓華並不理會發絲間夾雜的枯葉，隻是低頭木木盯著麵前的古琴，“你有什麼事?”
    “今日花市舉辦賞花大會，弟子想邀請師尊一同前去觀賞。”陳靖作了一揖，連忙回道。
    “每年都去，沒什麼新意，今年就不去了。”沈卓華抬手撥弄著琴弦，心不在焉說道。
    陳靖緊緊捏起拳頭，手背上數條青筋暴起，忍了數天的怒氣終於爆發：“師尊過去從來都不會衣冠不整，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
    沈卓華抬頭掃了他一眼，未說話，扭頭望向窗外。
    陳靖的公子哥脾氣終於爆發了，將包袱往旁邊的矮榻上一丟，冷冷道：“我知道師尊為什麼才變成這樣，不光我知道，無極宗的每個人都知道。隻不過為了淩霄這麼個不學無術的人自責三年，實在是不值，掌門都說了，淩霄失蹤就失蹤了，反正留著他也對無極宗沒有什麼好處。”
    沈卓華慢慢回過頭，看著麵前的陳靖，神情從平靜逐漸轉到陰沉，沉下聲道：“我一生隻收過兩個徒弟，一個是你，一個是淩霄。淩霄十歲便拜我為師，沒有些師徒情分是不可能的。三年前去白家鎮出任務，他的功力本沒資格前去，我出於私心鍛煉他，破例帶他去，才導致他失蹤，不應該自責麼？”
    “可是……師尊你當時又不是故意弄丟他的，要不是南宮瑾那妖狐使的調虎離山計，你又怎會弄丟他?要怪就怪南宮瑾，或者怪那山陰帝君，好端端的退什麼位?退位就算了，非得讓那什麼鬼怪也有資格接班，才遭來這麼多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