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一種詭異而尷尬的氣氛中用了飯，然後苟禦醫過來為楚南歌換了藥，一切收拾妥當，待天黑透了，再往大理寺去。
    可哪怕同坐在了一輛馬車上，楚南歌也連個眼神都不屑給陸慵寒。
    生氣的最高境界便是，我視你為無物！
    陸慵寒卻似乎在這種幼稚的孩童鬥氣中找到了某種樂趣，一路都笑眯眯地看他。
    看的楚南歌火大，卻又要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簡直快要憋出內傷。
    夜色裏，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借著黑暗駛入大理寺後院。
    陸慵寒果然早已安排好，除了大理寺卿，韋誌襄也已在這裏了。
    下了馬車，楚南歌借著微弱的燈火，將整個大理寺打量了一遍。
    大理寺一向安順，極少出過什麼事，所以值守的守衛有些懶散，門口幾個正靠著牆壁打瞌睡，大廣場上巡邏的侍衛雖是披甲挎刀，但步子也是閑散得很，明顯不過走走過場。
    看不出任何異常，平靜一如往昔。
    但楚南歌知道，在他看不見的暗處，有早已布置好的天羅地網。
    大理寺卿道：“皇上與攝政王不如到前廳休息片刻，此處有微臣與韋大人守著就好。”
    楚南歌：“前廳裏一坐便什麼都瞧不見了，我又何必特地出宮來？”
    他左右看看，指著南邊一幢兩層小樓問：“那是哪裏？”
    “回王爺，那是大理寺的卷宗閣。裏麵收集著大理寺審理過的所有案件卷宗。”
    楚南歌點頭：“那邊視野不錯，二樓可以俯看整個廣場，北邊的地牢裏一有動靜也能第一時間看見，我就在那兒瞧熱鬧！”
    大理寺卿苦著臉。
    他提心吊膽拎著腦袋辦事，在攝政王的眼裏，卻不過是瞧熱鬧！
    可攝政王開了口，皇上又一臉默許，他還能咋地？
    很快，卷宗閣二樓臨窗處桌椅擺放齊全，還添上了茶水和點心，倒真有了幾分茶樓裏看戲的興味。
    楚南歌單手托著腮喝茶吃點心，看月亮看星星看廣場，反正就是不理狗。
    陸慵寒終於問他：“還在生氣？”
    “謔！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嗯，”陸慵寒沉吟片刻，“微臣也覺得就為了摔一跤生氣，實在太不男人，想來皇上九五之尊，怎麼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看來是微臣想多了。”
    楚南歌砰的把茶杯砸到了桌上，皮笑肉不笑道：“你說得對！朕才沒有生氣！”
    陸慵寒擺出官方微笑朝他舉杯：“那微臣與皇上幹一個？”
    幹你妹！
    楚南歌忿忿地舉起茶杯，一口悶了。
    “梆——梆——梆——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悠遠的，傳來更夫的梆子聲。
    “三更了。”陸慵寒聲音閑適中有隱約的笑意，“你若不氣了，就跟著我。”
    說著起身下樓。
    楚南歌哼一聲，毫不猶豫地跟在了後麵。
    大理寺規定，地牢內的獄卒每逢子時換班。
    沒多大功夫，就見兩名獄卒自大理寺內部人員出入的小門進來，穿過廣場往地牢方向去。巡邏的侍衛首領朝他們瞥了一眼，突然喝道：“站住！”
    高個獄卒停了步子，把頭垂得很低。
    “今日換值怎麼遲了？”侍衛首領頗有幾分問責的意思。
    是遲了，但還不到一刻的時間，他便興師問罪，明顯別有所圖。
    個子矮些的是個明白人，立馬賠著笑臉從懷裏掏出個銅製酒壺遞了過去：“晚上我們兄弟倆多喝了兩杯，晚了一些，您見諒。這是新打的燒刀子，勁兒足著呢，特地給您帶的，您嚐嚐合不合口味！”
    侍衛首領接過了酒壺，滿意地笑了：“還是你小子上道！快去吧！”
    矮個子一邊腆著笑點頭，一邊扯著高個子往地牢急走。
    進了牢房，原來值守的獄卒免不了抱怨二人來晚，矮個子又應酬了一番，與他們交接鑰匙換了班。
    牢間裏的犯人們這個時候早已入睡，偌大的地牢內，隻剩下他們兩還是清醒著的。
    矮個子籲了一口氣，抬手摘下了頭上的釘皮帽，壓著聲音道：“小公爺，我這可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幫您呀！秦安氏就關在地牢最裏麵那間呢！咱可說好了，我帶您過來見秦安氏最後一麵，讓你們義姐弟話個別，您替我把賭債全還嘍！您趕緊去吧，放心，我在這兒給您守著！”
    高個子帽簷壓得很低，整張臉都籠在了黑暗裏：“不急！”
    說著，他轉身將一枚藥丸彈到了牆壁上插著的火把裏。
    藥丸在高溫中融化，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響。
    緊接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藥香在整間地牢內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