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不斷翻轉的金牌猛然停住，然後被啪的一聲扣在桌上。
    “皇上可是忘了？懷王楚承殤，是當年九王的後人。”
    元武帝即位前九王奪嫡之事一向是宮中大忌，從沒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提及。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
    殿內充斥著壓抑僵滯的沉默。
    “朕沒有忘。朕還記得，那場宮闈秘辛中，不僅九王死在了元武帝手裏，你祖父、你陸家上下也都死在了元武帝手裏！”楚南歌知道提及這些舊事有多傷陸慵寒，但他也是被陸慵寒逼得急了，“陸卿，你讓朕提防懷王，可你與朕也有血海深仇，那朕，是不是也不該信任你？”
    二人冷然相對。
    陸慵寒看他的眼神像一把鋒利而冰冷的鐵鉤，似乎隻要楚南歌敢動一下，那鐵鉤立馬能把他的魂魄勾出來，再也附不回身體裏去。
    勾得楚南歌心火幾近肆野。
    作為皇帝，他也有他的許多不得已，一場北川案牽出的，是整個大梁數朝數代累積的醃漬，他要如何才能權衡好各方各麵？
    陸狗就不能多體諒他一些？
    很久。
    陸慵寒突然收眸淺笑了一下，極輕極輕地說：“原來皇上是這樣想的。”
    然後退後一步，單膝跪在了楚南歌麵前：“微臣，知罪。”
    四個字像刀子般直直捅進楚南歌心裏，讓他瞬間紅了眼眶，他募然轉過身去，深呼吸。
    再深呼吸。
    媽的！
    要冷靜！
    狗能朝人吠叫，人不能跟狗一般見識！
    做皇帝，就要忍人所不能忍！
    我忍！
    我忍忍忍！
    我……忍……
    我可去特麼的吧！忍無可忍勿須再忍！
    楚南歌猛然回身，抬起一腳就狠狠踹在了陸慵寒肩上：“知罪就好！有你這麼當臣子的嗎？有你這麼當兄弟的嗎？你明明知道朕想保秦安氏，你明明知道朕想信任楚承殤，你偏要撕開粉飾太平的一切，偏要讓朕看那些血淋淋的真相！你就非得這麼逼朕？你就不能讓朕稱心如意一回嗎？”
    他氣得大喘氣，叉著腰居高臨下地瞪陸慵寒：“既知罪了，那你現在就給朕好好想想，該如何將功折罪！”
    陸慵寒垂首，不給他一點回應。
    這便是吵架時最讓人討厭的一種境界了，你在這邊氣的跳腳，他在那邊渾然不察。
    更何況楚南歌清楚得很，陸狗的不察就是裝的。
    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說話！”他吼陸慵寒。
    好一會，陸慵寒抬眸：“微臣好好想了，可又怕自己說的不和皇上心意，反倒惹皇上厭煩！”
    好一副委屈巴巴做小伏低的小媳婦狀。
    楚南歌：“有話快說有屁憋著！”
    陸慵寒果然就憋著了。
    楚南歌氣急，隻恨不能直接砍人腦袋，他又一次深呼吸，才勉強壓下心頭的那把邪火。
    “隻管說，朕赦你無罪！”
    “是，既然皇上讓微臣說，微臣就說了。”陸慵寒十分擅長順杆爬，“皇上要信任懷王微臣攔不住，不過微臣會派人潛入懷王府裏監視監聽，懷王吃飯如廁遛園子聽小曲兒晚上睡了哪個姑娘，風吹草動都不錯過，以防他作亂，這也算是為皇上分憂了。不知微臣如此將功折罪皇上可還滿意？”
    滿意個頭頭！這根本就是赤螺螺的陽奉陰違！
    楚南歌氣得抖。
    陸慵寒還沒完：“另外微臣有一疑，還望皇上為臣解惑。”
    “說！”楚南歌青著臉，打牙縫裏擠出來一個字。
    “皇上斥責微臣不懂為臣之道，不懂兄弟之道，還說不再相信微臣，微臣心中困惑，所以求皇上賜教，該如何做才是對的？”
    他說得簡直像控訴，讓楚南歌又不免有點心虛：“吵架時的話當不得真，其實朕也沒有不相信你……”
    陸慵寒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指。
    修長白皙如玉卻又骨節分明，作為男子的手實在漂亮得過分，而那圓潤的指尖在空中滑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接著輕巧地落在了陸狗淺色的微薄的唇上，輕輕地點了一點。
    楚南歌的話音戛然而止，腦子裏嗡一聲炸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