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鸝 第002章 風之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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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君子?
姹紫嫣紅處,衣輕揚。若東風中解舞的柳絮那般繾綣,恍如塵俗中的萬千煩擾都無法困繞他恣意的靈魂。他幹淨的笑,點點滴滴,潤物無聲。
心境的旋渦漸漸平複,姬乾抬頭望他的眼,“你怎麼也出來了?不是叫你好好在屋裏呆著麼……”生氣的話還未來得及全說出口,就見韓文祺歪斜起腦袋,裝起無辜幼童討好的模樣,姬乾話語一頓,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你呀,還是這麼喜歡看熱鬧。”最後一句話,已然變成了無可奈何的慨歎。
棲棲惶惶立在一旁的女子聞言,嘴角砸巴了一下,文祺若是不跑出來,今兒的熱鬧可就大了!而韓文祺則不置可否地笑一笑,再拿眼一瞟那群男子,輕輕拽過姬乾的手塞入一張紙條。姬乾的目光在紙上一掃,抬起頭來凝視韓文祺,而後者亦異常堅肯地看著他。
最後,還是姬乾率先收回目光,“除了子玉,也隻有你敢命令我做這做那的了……好,這次就放過他們……”從韓文祺掌中抽回手,姬乾輕輕地歎氣。
擔憂地皺了皺眉,韓文祺硬擠出個笑,伸手把他往來路拉。哪知那一直囂張至極的男子見狀,竟不知死活地要跟上來,女子往他眼前一站,半點溫柔都沒有的喝道:“我路秋娘不歡迎各位,請吧!”
“裝腔作勢,小爺的老子在京裏有權有勢,小爺就愛逛窯子,你這婊子拿我怎麼著?”
男子自以為是地抬高腦袋,鼻孔都快對著天了。
本已走開了幾步的姬乾聽到此話,複又轉回頭來,冷冷地哼道:“這樣的無賴,你還要叫我忍讓?”韓文祺臉色一白,忙拉住蠢蠢欲動的他。姬乾也察覺自己話說的不對,忙接口,“我也知道,你是怕我惹麻煩,這才叫我忍耐…可對這種貨色,還用得著心慈手軟麼?”韓文祺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半晌,他眼一閉,悄悄對注視著自己的女子打了個手勢。
女子映有韓文祺身影的眼中流出淡淡憂傷。
憂傷也僅僅瞬息之間流淌而過,她眸光一冷,飛快地吹了個口哨。
數十道黑影飄忽著從各房屋暗角、花草叢間現出身,他們手中的利刃齊齊地亮著冷煞之氣。
“快滾!老娘管你是哪個人家的少爺,惹毛了我,照樣把你砍個稀巴爛。”就是這群臭男子,明明少爺用不找委屈自己!心裏湧起一股子氣,路秋娘眼中殺機閃現,她整個人直直的立著,雙腳很不雅觀地叉著,一隻玉手也潑婦罵街樣式地橫指著那群早被黑影嚇呆了的男子。
男子們呆住了,姬乾也呆住了。
提及路秋娘,有人把這位無邊風情的女子描述成山頂流嵐一樣的光彩耀人,也有人將她的魅惑比作流連生死的妖花曼陀羅,但何其相似的是,這些人竟都被她高雅又放蕩的氣質所震顫,猶如明知瓊漿玉液醉人,卻也自甘陷入她的溫柔鄉……她似從雲頂墜落的不可攀折的淩霄花,清香怡靜,可偏偏這朵花又能瞬間爆發如煙火一樣的灼豔,矛盾又和諧,如充蘊著古典氣韻仕女和談笑間就能妙目流轉的絕代豔姬的結合體,這樣的韻味別樣獨到,就連姬乾也對她動靜處的妖嬈多情、遊戲紅塵時的長袖善舞傾讚不已。
可眼前這位儀態全無,雅韻竟失的女子,還稱的上那“紅袖娘子”?
姬乾這裏心思轉動,路秋娘也不曾停口:“南館不是個好地方,我路秋娘更不是什麼好人,要想在我這鬧騰,還要看我準不準!先前我一味的遷就你,那並不代表我就怕你!可你道好,給你三分顏色,你還真開起染坊起來了,居然在我這兒砸東西罵人?你是找了個好娘胎,有你家老子給你做後台,可老娘我也不是吃素的。南館能京城裏安安穩穩地做了這麼多年生意,自然也有一定原因!你當我這個女人好欺負?我沒點背影,敢混這妓館這口飯吃?快滾!”
的確,能在京畿之地立足的煙花柳店哪個沒有一點勢力?城東春怡閣的閣主就是朝中某大人的外戚,鄰街妙玉小築不也和官僚勢力有所勾結?而做為京中第一男倌館的南觀,若說它沒有任何勢力扶助,卻可以平平安安地做這麼久的生意,誰都不會相信。大概是想到了這一點,那群男子全都青灰了臉。
那說話的男子與同伴對視了一眼,挺起胸脯強壯著膽子說:“和我父親相比,你身後的勢力不一定就算的上什麼……”
路秋娘看他說得心虛,好笑又輕蔑地盯著他:“高力高公子,據我所知,令尊也就是個三品判戶。”
男子見他說出自己本家,嚇得一抖,忙不迭往外跑,“走,快走……”
路秋娘大笑起來,“高公子,記得把你留在大堂裏的小嘍羅帶走,我南館的桌椅瓷器,可貴著呢!”
嗬嗬地笑一陣,路秋娘朝黑影們擺擺手又點點頭,隻見五六個影子撲一下往館外射去,其餘的人則眨眼間又隱藏起來。
“秋娘,你背後那位,可真是讓我好奇的緊。”一直沒開口的姬乾這才說話。
路秋娘臉色也沒變一下,“我哪有什麼背影,全都是騙那些人的。”
姬乾笑,“你當我是傻子?什麼話是真什麼話是假,我也分不出了?”看路秋娘白了下臉,他又道:“你家主子真是大手筆,瞧這院裏的綠柳海棠,哪一樣是這個季節該有的花木?可見他神通廣大到這地步!”
路秋娘這才說:“王爺,你就是殺了小的,我也不能說出我家主人是誰。”
姬乾本安了這樣的心,可竟被路秋娘直口道出,也隻好作罷,“那你說說,方才那些人究竟怎麼一回事。”
路秋娘扁了下嘴,“還不就是我家文祺的名氣太大,那些人吵著要見文祺,可文祺不是在陪王爺麼,我哪敢打攪王爺啊,就叫他們下次了來。可這些紈絝子弟仗著自己有點勢力,竟叫隨從們動手砸東西。我就準備敷衍他們一下,讓他們消消氣,哪知王爺你……”
“你就任由他們說那些侮辱文祺的話?當時你就該告訴他們,本王爺在這!”
“我瘋了才那樣做。”回複了灑脫本性的紅袖娘子誇張地翻個白眼,“是人都知道,你和吳王爭皇位爭得水深火熱的,若在這個當頭,傳出涼王為一男倌與朝中大臣之子爭鬧一事,壞了王爺你的名聲,白大人不拆了我這把骨頭。”
“我的名聲就沒好過。”姬乾嘲弄道。
路秋娘瞧他滿臉苦色,小心地收起不正經的樣兒,“也就眼拙目呆的人看不清楚您與白大人的關係,了解您二位的,不都知道王爺和大人是親如兄弟?”
“人嘛,是看見什麼才說什麼。若我與子玉當真隻是單純的兄弟之誼,他們還會亂嚼舌根?”姬乾目無溫度地盯著路秋娘。
路秋娘被他盯得發怵,忙遞給韓文祺一個求助的眼神。
韓文祺會意地笑笑,伸出右手扣住姬牽的十指,左手遙指自己的房間。
手心的溫暖讓姬乾微微出神,“是該進屋去了,天涼了……”
天涼了。熟悉的語句,卻不見說話的人。往後天冷的時候,是否會有人心細地捧起自己冰涼的手,用嘴嗬出暖暖的如蓬花一樣氣息來溫暖自己?
姬乾怪異地腔調讓韓文祺驚疑,他抬起頭,恰見陽光的碎屑飄進姬乾癡癡仰望的眼底,那碎屑,若南飛候鳥的落羽一樣寂寥。
韓文祺低下頭,哥哥,你當真傻得可憐。
路秋娘瞧著愣神的二位,喚道:“王爺?文祺?”
二人同時一震,有些傻傻地對視。路秋娘笑起來,“你們這是怎麼了?快別站在這了,文祺,帶王爺進屋吧,我去收拾收拾大堂,一會兒來找你。”
韓文祺又是一震,拿眼看路秋娘。
路秋娘深深地看他一眼,轉身就走。韓文祺握緊姬乾的手,心底有些發怵。
“文祺,你怎麼了?”姬乾看著他有些僵直的身體,擔心地問。
韓文祺一搖頭,拉著他回房。姬乾雖有疑惑,也隻有咽在肚子裏。
屋裏重燃了熏香,暖暖的濕,讓人很是舒服。韓文祺看著屋子發了片刻的呆,轉身從案上取來紅色薛濤箋寫道:“我送你樣東西,可好?”
姬乾一愣,點點頭。見他點頭,韓文祺便走到裝衣的木櫃旁,從裏麵翻找出來一把琴。
姬乾又驚又喜,“綺夢,居然是綺夢!文祺,你從何得來的?子玉可要高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