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白公子，今兒個這麼晚才來啊？”
    嗯？我抬頭，看了看眼前這位，看似熟悉的老鴇。“你是？”
    “白公子您不認得我是常事兒！咱這禦紅樓的人兒不是常換？”她搖搖手中的香扇，扭著臀向我走過來，“我叫臨殃，怎麼著？今兒您還是叫影兒姑娘？”
    她邊說邊靠過來。用她那豐滿的雙乳摩擦著我的手臂。
    嗬，我扯起嘴角，看著她虛偽的嘴臉。臨殃？真不假啊。這惡心程度，快把人逼死了都。
    比起這種，我還是更喜歡影兒的清雅啊。
    隻是在這青樓生活的人，誰不有一層厚厚的麵具來遮擋自己的情思呢？不然，隻怕是最危險的了。
    “嗯，是。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去招待其他人吧！”我搖搖手中的扇子，驅走繞在鼻尖的脂粉香氣。真是巴不得趕快讓她走。
    臨殃臉上露出一抹淒楚，眉間一挑，卻露出一種別樣的精明。“那我去了……唉！”她一皺眉，掩麵而去。
    這，怎麼看著像生離死別一樣。
    我淺笑不語，心道：還是找我的影兒去吧。
    “影兒，在麼？”我閉上折扇，微微叩門。
    裏麵傳出一雅而不俗的清亮女聲：“林逸麼？進來。”
    推門進去。站在窗前的她轉眸看我，嫣然一笑。
    我咽下唾沫，努力想忘去剛才那女子的貌容。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綠輕紗長裙，雙袖處還有幾顆微小的碎玉。滑如緞綢的發被挽起，隻在右耳處留下一縷綴下。細膩皙白的肌膚宛若凝脂，亦有朱唇，黑眸的點綴，真是讓人垂涎啊。她淺淺地看我，眸中卻欲含有微微的恍惚。
    突然一陣心驚，卻是從未見過她這般。
    我心中的影兒，眸子中永遠飽含笑意。根本沒有出現過如此的恍惚與飄渺。
    隻是，心跳不由得加快。萌生出的一種陌生感覺，卻又讓我感到窒息。
    “林逸，你知道麼。‘月玢’重出江湖了。”她並未看我。隻是一直在看那棵窗外早已枯死的楊柳。倚窗的身影透出一股惆悵。
    可是，為何她聲音中隱含淡淡的哭腔。
    原來這事兒是真的。“嗯，我知道。剛聽人說了……你怎麼了？剛剛哭過……？”
    “霄翼死了……”她將耳前的碎發別在耳後，頓了下，再輕聲說道。
    “什…麼？”我一愣，呆了一呆。
    醒悟過來的瞬間，卻又恍如失去聽覺，她的聲音，在我聽來，是那樣的虛無而又飄渺。
    “霄翼死了。他死了。被人用暗器殺了。”影兒又向我重複一遍。我看見，她的眼淚，滴落在那杯茶裏，溶入不見。
    簡簡單單地，被吞噬了…
    是那樣渺小。
    它的微小，使它的消失，變得讓人措手不及。
    在措手不及的同時，心也散了。
    一切都荒廢了。
    “他……死了麼……”不可置信地咀嚼著這同樣異常簡單的字語，眉也不由擰在一起。
    死亡。
    預示永無法相見。
    預示過去的一切，隻能成為沉澱心中的過去。
    預示我們，又要心痛了。
    “是。”她回我一句。語句仍是如輕煙般，淡然若飛。但正是如此的言語，卻抽光我所有的力氣。
    一瞬間，我聽到輪回停止旋轉的聲音，我聽到枯葉落地的聲音，我聽到繁花拭淚的聲音。
    我同樣聽到，心碎的聲音…
    原來時間可以過的這樣倉促；原來你我可以這樣渺小；原來我們的心可以這樣易碎；原來後悔，是一種枷鎖；原來死亡，才是一種逃脫。
    回想起那個曾經笑聲爽朗的冥霄翼；
    回想起那個曾經指著我的鼻子罵的狂小子；
    回想起那個曾經為我受傷，為我落淚的仗義朋友；
    回想起那個曾經天真可愛，卻又擁有俠膽心腸的江湖豪客。
    小翼，你是自在了，而我們呢？
    明明知道他曾在反抗，明明知道他不想離去，明明知道他滴過淚水，明明知道他無法忘記……
    可還是湧來無奈的傷感。這，同樣由不得我。
    而今，我再說什麼，也是無能。
    “林逸，我們…我們明天去他府上吧……”影兒踱步到我身邊，輕說。
    “也好。”喉嚨哽澀地很難再說出話。這股酸辛，漫上心頭，卻無法再消逝。
    轉身走出禦紅樓。身後是老鴇高亢的拉客聲。這一切，似乎離我太遠，雙眸看的清晰，雙耳卻將這繁華之聲避出千裏。
    回眸看向落盡夕陽的天邊。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那抹辛辣的疼痛，和難以消逝的惆悵與哀傷。
    我知道，當我無法去麵對的時候，勇敢，隻是一種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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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或結束，也隻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