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洛城 第三十八章 至,祁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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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腹地中,一座高峰跫然獨立直插雲霄,傲首俯視腳下的蒼茫大地,浮雲自半山腰升起,環繞整座巨峰,將此地襯托得宛若傳說中仙人的居所。
寒漠坐在窗邊,眺望不遠處的巍峨高山。
脊似龍盤臥大地之上,峰似柱撐開蒼穹黃土。綠蔭連片磨平堅實棱角,連同山脈也被覆蓋其中。
“一座山,有什麼好看?”坐在凳子上的封塵仰頭不耐煩的說道。
“距離十裏之遠,還能感受到濃濃天地靈氣彙聚於此,這座祁連山可是修行的好地方啊。”寒漠彎腰坐下,端起桌上茶杯邊喝邊感慨道。
“若你喜歡的話,盡可依山而居,享受遠離塵世的神仙日子。想來以你的能力,便是同道中人發現此寶地也無人敢現身搶奪。”封塵不在意的說道。
“在靈氣充足的地域修煉,對你我這樣的修真者大有好處,怎麼塵兄隻提寒某未提自己,難道你不想要這樣的寶地?”寒漠放下茶杯,緩緩說道。
“我嘛,無拘無束慣了,不願因為一片地方失去自由。”封塵大咧咧的說完,對寒漠笑笑:“可你一樣,我看得出你喜歡安逸的生活,住在這山上正合適。”
“還是塵兄了解我。”寒漠笑笑道。
“我與你相處那麼久,如果連這點心思都看不出,豈不枉稱大哥。不像有些人,就會在關頭時刻丟下兄弟。”封塵滿含嘲諷的望著不遠處坐著的彭飛等人。
寒漠見他把話題又扯到那日之事,頭立刻開始疼了起來。
自從徐誌翔受傷之後,三人就與封塵結下仇怨,雖然畏於實力不敢造次,但平日話語間卻暗含隱喻,經常借口諷刺。而封塵,礙於寒漠的麵子不再動手,但嘴上卻不吃虧,一人硬是抵住三人的嘲諷,偶爾還能反擊回去。
一路上,兩方你來我往,鬥得好不熱鬧。一方話中暗語,將如何諷刺表現得淋漓盡致。一方仗著久混江湖臉皮厚,不僅刀槍不入還抓住危急時刻自私自利這個把柄不斷反駁。他們的口舌之爭,可苦了寒漠這個中間人。夾在兩方之間,既不想得罪這個亦不想怠慢那個,鬧到最後寒漠倒成了此事中的唯一受害者。
這是不是證明了人生處處有意外這句話的正確性?
收起思緒,寒漠連忙開口,把即將掀起的口角之爭掐死在萌芽狀態。
“可惜山已有主,看來寒某與此寶地無緣了。”
“有主?”封塵回過頭來,皺眉道:“自古寶物能者居之,這山也不例外。哪管它有沒有主?你有能力把它搶過來就是你的!”
“話不能這麼說。”寒漠搖搖頭:“強取豪奪本就不對,況且這山的主人也不是說惹便能惹。”
封塵撇頭往窗外看了一眼,麵色立刻嚴肅下來。
“此山之木,依靈而生依氣而長,棵棵相伴樹樹相交。若有人不慎踏入,便會迷失其中再也出不來。”寒漠輕聲道。
封塵轉過頭,皺眉道:“這麼精妙的陣法,不似人為布置,倒像自然形成。”
“寒某也曾有此想法。”寒漠苦笑一聲站起身來,指著山頂之上一處茂密樹叢:“仔細看那裏。”
封塵抬頭望去。隻見祁連山頂那處茂密樹叢之中,隱隱有屋角不時顯現。
“這……”封塵有些遲疑。
“如果寒某沒猜錯的話,這座屋宇便坐落於陣眼之上。”寒漠道。
“難道真是人為布置?”封塵看了半晌,喃喃自語著,語氣中盡是懷疑。
莫怪他懷疑,就連寒漠自己都對剛剛的猜測產生過動搖的心思,可一想到江冼庭的話,那絲不信也馬上變成篤定。
山上有人,而且這人一定不簡單!
江冼庭早就料到自己死後兒子會遭到仇家追殺,但卻沒求他用綠竹山莊護住江逸然的命,而要他千裏迢迢將人送至祁連山。
這就說明,在江冼庭的心中,呆在祁連山受那人保護比呆在綠竹山莊受他保護更為安全!
如此說來,山上人的能力必然比他高深許多!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寒某如今算是見識到了。”寒漠仰望孤峰,低聲道。語罷,回首與封塵對視一眼,唇線淺淺上揚。
有些話,不說便知。
封塵挑眉笑笑,忽然翻身一躍,自窗口處翩然而下。
寒漠追看過去,隻見茫茫人海中,那個張狂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呼,那魔頭終於走了。”徐誌翔一屁股坐到寒漠對麵,麵色慘白卻語氣輕快的說道。
那日一劍,差點讓這人命喪黃泉。若不是寒漠全力施救,隻怕此時早就變成冰冷的屍體,被墓碑牢牢鎮壓其下,哪還能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的背後說人。
“塵兄算不上魔頭。”寒漠張口,一臉嚴肅的為好友辯解道。
徐誌翔鬱悶的瞄了他一眼,低喃一句“這兩個人怎麼會成知交好友?”的話後,索性不再計較某人不加隱瞞的偏袒。
誰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祁連山已到,我等也是時候離開了。”就在徐誌翔還沉浸在救命恩人是仇人的知交好友這個糾結的事情中時,彭飛走到寒漠麵前,語氣淡然的說道。
“三位的相助之情寒某銘記於心,至於徐公子的傷……”寒漠遲疑了一下,自口袋中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一日三粒,月餘便可痊愈。這也算是寒某替塵兄向徐公子道歉了,還望我等再見之時,仍是朋友。”
寒漠的話說得很明顯,就是讓彭飛三人切莫對封塵起報仇之意。對這些話,彭飛心知肚明但他還是很爽快的接過瓷瓶,以行動表明自己的意思。
不過即便接受寒漠的建議,也並不代表三人對封塵沒有一點仇恨的心理。任誰都不會真正原諒一個對自己或自己兄弟動手,甚至差點殺死他的人。無奈形勢迫人,封塵的名號擺在前麵再加上寒公子的循循善誘,由不得他不點頭答應。
倒是個識趣的人。寒漠滿意的笑笑,不再多說什麼。
其實他此番說辭,也不是為了替封塵收拾麻煩,反而是為了三人著想才說出口的。他們雖然家大業大,背景深厚,但若執意報仇,隻怕惹怒了封塵也一樣沒什麼好下場。畢竟封塵隻身一人,何處都可藏身。可他們不同,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若被封塵反抓住時機,說不定又生幾起滅門慘案。
“寒公子,有緣再見。”彭飛抱拳說完,與李峰一左一右駕著處於沉思狀態中的徐誌翔,不帶一絲留戀的轉身離去。
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走得一幹二淨,剩下的三位當事者這才湊到一桌,聊起正事來。
“寒公子。祁連山就在眼前,何不速速護送江公子上山?”小月說著,關切的看了看因為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有些失落的江逸然。
“我……我不想……”未等寒漠開口,江逸然便迫不及待的向兩人表達自己的意願。可惜,話到嘴邊,對上寒漠和小月那兩雙同樣明亮的眼睛時,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想離開兩個對現在的自己而言最為重要的人,不想一人麵對陌生的環境,不想再麵對離別,不想……太多的不想化為不舍二字,染濕了幹澀的眼眶。
寒漠徐徐歎了一口氣:“若想成為強者,就必須擁有獨立麵對狂風暴雨的能力。”
歎息,像把鐵錘重重地敲擊大腦,讓迷失在溫情之中不能自拔的少年瞬間想起身上背負的責任以及濃濃的,血海深仇。
“我知道。”三個字,似細針戳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讓沒來得及說出口,以後也可能永遠都說不出口的話,淹沒在黑白分明的眼眸中。
可為什麼,眼淚還是滑落下來?
江逸然看著被淚水沾濕的袖子,一時怔然。
不知從何時開始,眼前的兩人就成了心中的柔軟所在。一個是亦師亦友的患難至交,一個是……心中所愛。在眾叛親離的現在,還能遇到這樣兩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江逸然,何其榮幸。
“寒公子與小月的恩情,江逸然永生難忘。今日之恩,他日必報!”少年擲地有聲的話,讓各懷心思的二人有那麼一刹那產生了名為心虛的反應。
“寒某所做,已有回報,你不必記在心上。”寒漠搖頭道。
“當日若不是江公子,隻怕小女子早就殞身途中。這麼說起來的話,我還要好好報答江公子的救命之恩呐。”小月抬眼,滿含感激的說道。
“隻是舉手之勞,小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說這話時,江逸然的背脊還在隱隱作痛,但臉上卻不自覺的露出燦爛笑容。
不動聲色的將兩人表情看在眼中,寒漠兀自在心中歎息。
終究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