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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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棠把杳芍帶到了他和水清的臥室,雕花的屏風擋住了杳芍向更深處探望的視線,可他依舊能從外間一些細微的地方觀察出這裏住著兩個人,心裏有些失望,也有種猜中後的輕鬆了然。
    牆壁上的畫作樸素裏流露出高雅,湘妃竹製成的簾子被桃花紅的緞帶束住了高高卷起,垂落下柔軟的流蘇,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意迎麵襲來,桌上一個精巧的茶壺配著兩隻深紫色的杯子,杯柄對著杯柄,擺放得很有生趣。
    杳芍並無多問,沒有過多拘束的在外間的軟榻上坐下,晃蕩著腳四處打量。少棠正在角落裏將熄滅的爐火重新燃起,杳芍看見他蹲下時脊梁骨有些突出,勾勒著美好的腰線,不似自己的脆弱,那是一種柔韌的美感,容易叫人產生擁抱的想法。他胡亂的想著少棠心目中的人,猜測這個人該是什麼樣子該有什麼性格。
    “杳芍,還冷嗎?”少棠將四個角落的暖爐全都生上火,一邊問他一邊站在窗子口放窗簾。
    杳芍被他從思緒中喊出,“嗯?”
    “冷不冷現在?”少棠扭頭看他,朝他微微一笑。
    杳芍楞了下,“不冷了,很暖和,少棠哥哥你不要弄了,過來坐。”
    少棠還是將窗簾放下了,順道散了桃紅色的遮幕,房間裏光線立刻暗了許多。他在杳芍對麵的凳子上坐下,兩人互相看了一會兒,漸漸生出一中溫暖的感覺來。
    “你一路受苦了。”
    杳芍機械的揚了揚嘴角,臉上卻無笑意,低著頭沒說話。
    少棠看出他的心情不好,漫天想了些有趣的話題,想挑起一路來時歡快的氣氛。從東扯到西,從吃飯扯到起居,總算將杳芍逗笑了起來。他再接再厲的說起自己最近的生活,漸漸就引出了杳芍的話。
    兩人就分別的境況聊了許久,都是一臉喜悅。雖說杳芍一路來受了很多苦,可此時看到少棠關切的詢問他一件一件舊事,又覺得這些苦是可以忘卻忍受的,原本以為再不能相見的人竟在最絕望的時候意外重逢,杳芍無法不相信這是上天的安排。
    他拉住少棠的袖子,垂著眉眼低聲問,“少棠哥哥,你離開揚州的時候……”輕抬眼睫,瞥過少棠一眼便又垂下,“你想過來看我嗎?”
    少棠吃驚,“當然想過啊!”揉了揉他頭發,“你傻了不成,揚州可是我外公外婆的家鄉啊!”
    “那如果、如果那裏沒有他們呢?”杳芍鼓足勇氣問。
    “這是什麼假設?”少棠失笑。
    “我隻是如果……”
    少棠看著杳芍,雖說口氣軟軟輕輕的,可那種執拗勁難道他還看不出來嘛,捏捏他耳尖,“傻瓜,當然會啊!”
    杳芍長長的出了口氣,快活的抬頭看少棠,改握住他的手說,“是因為我嗎?”
    少棠憐愛的點他鼻子,“知道還問。”
    侍衛過來敲門,說道,“顧少爺的房間準備好了,少爺要去看看嗎?”
    少棠選擇征求杳芍的意見,“你怎麼說?是先和我聊聊,還是先去看房間,把東西收拾收拾?”
    誰想剛才還愉悅著的杳芍立刻蔫了,“我哪有什麼東西好收拾,連身上穿的都是段大哥臨時給我買的。”
    少棠緊接著問,“怎麼回事?我之前就想問你了,你怎麼獨身一人在外?”
    杳芍眼睛鼓起淚水,哽咽起來,“小傘是和我一起出來的,還有我的家丁……”
    “那他們人呢?”
    杳芍捏住少棠的手,表情難過極了,“家丁好多都死了,剩下的一些也和我走散了……”
    少棠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遇上賊人了?”
    杳芍一個勁兒的點頭,“我們走到鄂州的時候遇上了山賊,家丁為了保護我不被……死了好多,剩下一些也泰半負了傷,錢財被搶去許多,隻有一些貼身擺放的勉強留了下來,可是也支撐不到去襄州,我打算去銀號取些錢回來,因此便帶了幾個家丁和小傘去了,誰想路上又遇到一些……”
    少棠看到杳芍哭得厲害,趕忙將他抱入懷中,反複拍打他後背哄道,“不哭了,難過就別說了吧!”
    杳芍靠在他胸前,緊緊捏住他衣襟,淚水浸濕了少棠胸前一大片,可他還是選擇說下去,“那些人非要帶我回去,我不同意,小傘幫我擋了那些人一巴掌,我的家丁就和他們打起來了,可是小傘說他耳朵吵得厲害,我很害怕,就帶著他先跑了,可那些公子哥裏一個會功夫的把我劫走了……”
    少棠聽得心驚膽戰,若不是杳芍如今就在他麵前,怕是他都站不住。他吞了吞喉頭,聽見自己聲音幹澀的問,“後來呢?”
    杳芍好一陣沒說話,隻嗚嗚的哭,像貓一樣縮起了肩膀。少棠心疼得厲害,一遍一遍勸慰他,撫摸他柔順的長發。
    “他不知道把我帶到哪兒去了,還對我做那些奇怪的事。”他忽然打了個嗝,少棠趕忙給他順氣,其實心早揪成一團了。
    “他沒得逞是不是?”少棠小心翼翼的問。
    杳芍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懂……”
    少棠急得無力了,“怎麼就不懂呢?!”
    杳芍聽他一喝,更不敢說了,少棠隻好柔聲哄騙,“我隻是替你憤怒,別怕。”攬住他腦袋,少棠放低聲音問,“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
    這些事放在心裏久了,每每自己想著都難受得要命,想要找棵可以放心裝住秘密的樹來傾吐,可又覺得樹不會安慰哭泣的自己,杳芍這個軟弱的孩子一下子就找不到自己的天空了,隻能看著世界越縮越小。
    幸好,少棠哥哥來了,怎麼能不告訴他呢?再難堪也有了勸慰自己的人呀,或許他會告訴自己,其實這並沒有什麼。
    其實少棠何嚐不害怕聽他描述呢?像是在回放自己的經曆,可當時水清和他說得好,潰爛的傷口不剜去腐肉,就不會長出新肌。
    “他脫我的衣服,摸我……還掐我,說一些下流話,還……”杳芍將腦袋死死抵在少棠肩上,說不下去了。
    少棠歎了口氣,摟住他,替他抹去臉上不斷滾下的淚珠,“很疼吧?”
    杳芍順不上氣,身子直抖,把少棠嚇了一跳,趕忙扶他躺在軟榻上,給他撫心口,眼裏都是傷心的情愫,“杳芍……”
    杳芍握住他的手,咬著牙說,“雖然他進來了,可是……最後的時候,段大哥救了我。”
    這番話不知是在安慰少棠還是在安慰他自己,少棠能問他,進來?進來多久?他根本不能在杳芍的傷口上撒鹽,讓他陳述出當時的狀況已經是極限,再狠他下不去手了。
    反握住杳芍,少棠湊過去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溫柔極了,“那你現在想到這個事還難受嗎?”
    杳芍的臉色蒼白,臉上都是剛才流的淚水,半垂著眼睫擋住他所有的情緒波動。好半晌,少棠才聽到他幽幽的說,“難受,怎麼會不難受呢,難受的都要死了……”
    少棠的心口像是被什麼狠狠一撞。是啊,自己問的叫個什麼問題,誰遇到這種事情能不當回事?杳芍雖然瘦弱,可他終究是個男孩子,他不能像女人一樣尋死覓活,可他也會痛苦,也會做噩夢。
    “段大哥和我說,他弟弟死了,也是被人這麼害死的,所以他不能容忍同樣欺負我的人活著,可我那段時間啊,整天整天的想,可又不知道想些什麼,腦子都空了。”
    平板的語氣叫少棠害怕,他把杳芍摟進懷裏,死死的扣住不準他再說下去。
    杳芍卻反拍了拍他的肩,“少棠哥哥,你放心,我現在沒事了,我想通了。”
    “我不信。”你剛才的眼神那麼空洞,拿什麼叫我信你?
    “你看我身體這麼差,總是輕易就發燒生病,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將來哪個姑娘敢嫁給我,發生了這事,也正好堅定了我的心,往後便不成親了吧,省得禍害人家姑娘,年紀輕輕來我顧府便守寡。”
    少棠被他的想法嚇了一跳,“胡說什麼呢!都是誰在你麵前嚼舌頭?你隻是身子較常人弱些,什麼時候弱到這個地步了?!往後不許再胡說。”
    其實黃海棋和宋時雨說的不錯,少棠並不是風流花心,他隻是太會憐香惜玉,見不得美人受苦,能感受他們的感受罷了。他對顧杳芍,從一開始的戲弄到如今的珍惜,顧杳芍的病弱可謂起了很大的作用,也正是這份病弱讓他無法忽視由此給顧杳芍帶來的痛苦。
    不同於少棠從骨子裏綻放出的妖氣美豔,杳芍的美麗和脆弱矛盾卻共生著,仿佛素白的鮮花,更招惹別人蹂躪的欲/望,他無意於這種美麗,卻逃脫不了這種美麗帶來的厄運。
    少棠害怕極了,他不敢聽杳芍往下講,這個消極的人會把原本不是極端糟糕的事情變得極端糟糕。如果能出現一個拯救他的人就好了,不論男女,隻要能打開他生活的窗戶就好。
    杳芍以為這個人是少棠,可少棠隻是他孤單生命中出現的第一縷陽光而已,太過耀眼,以至於他拚命想感受他的溫度。
    這廂少棠正為杳芍的事情發愁,誰想杳芍的宿命就要到了。
    (喵了個咪的,一個月總有那麼三十幾天不想上班,這話簡直太正確了!為毛我不能當個閑人,整天在家宅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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