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李承錦沉下聲看他。
    少棠瞟了他一眼，平靜地說，“爹，真沒什麼。”
    “有沒有什麼我自己會分辨，你隻需要告訴我事實就行。”
    少棠收緊黑狐皮，轉身要走，李承錦一伸手就將人帶到了身邊，扳過身，看進他眼裏，“你連爹也不信任了嗎？有什麼話是連我也不能講的？”
    少棠幾番欲言又止，心裏翻騰得難受，最終一把推開他，背過身去，“不是不告訴你，是你讓我怎麼講？！又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李承錦想起剛才那白崇仙的父親唯唯諾諾的模樣，再聯係他話中隱含之意，神色冷了下來，大致猜到了，“是和周雀一樣的行徑嗎？”
    少棠冷笑一聲，“何止是和周雀一樣的行徑，若不是哥哥來的及時，今天這年初一是怎麼過的還不清楚呢！”
    半晌不見身後人說話，少棠疑惑地回頭，卻見李承錦消失不在。
    少棠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裹好自己，加速步伐回了房。
    冬天的雪總是不日消融，推開窗往屋頂和樹木上看，還是掛了不少。門前這條道上雪被鏟盡了，露出一條青色的石板磚路來，幹燥清爽。
    少棠歎了口氣，好心情早被一掃而光，此時也不想同誰說話，在書房裏挑了本史書躺在榻上閑翻翻。燒還未褪，全身熱哄哄的，不出片刻就昏昏欲睡。
    水清避開眾人來到他臥房，入眼就是這麼一副畫麵。
    少棠圍在肩脖上的黑狐皮未脫，還戴著裘帽，縮手縮腳的蜷在榻上，稱得小臉巴掌般大小，麵色色紅暈，睫毛濃密纖長，煞是好看。
    水清看了眼大開的窗戶，無奈地為他把窗戶關上，小心地將人抱起，卻還是將他碰醒了。
    朝他溫柔一笑，水清說，“弄醒你了？”
    少棠下意識地往他懷裏靠去，“還好，我本就沒睡沉。”
    “去床上休息吧，哪有病人還像你一樣四處走動的。”
    “我不喜歡窩在床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將他脫得隻剩裏衣，假裝沒看到少棠泛紅的臉色，水清用被子將他裹好，“被子裏冷嗎？”
    少棠抿緊唇，搖搖頭，“丫鬟好象給我換了新的床褥，還在裏頭放了暖爐，熱呼呼的，一點也不冷。”
    水清輕輕一笑，“換新的床褥是因為之前的被弄得一團糟，我直接抱著給扔了。”
    少棠大窘，拍開他手，“別和我說這個！我不愛聽。”
    水清卻故意調笑他，“昨天感覺好嗎？”
    少棠嗖一聲縮進被子裏去，動都不敢動。
    水清也就不戲逗他了，將少棠先前看的史書拿了起來，坐在他床邊看著。
    少棠確實是疲累了，握住水清一隻手，很快便沉沉睡去。
    李承錦來的時候，輕手輕腳推開門，見水清竟也在，正坐在少棠床邊，一隻手給他握著，有些吃驚，隨即笑了笑，壓低聲音說，“他睡著了？”
    水清點點頭，“嗯，還有些燒，我讓他好好休息了。”
    李承錦嗯了聲，搬張椅子坐在他倆對麵，靜靜的看著少棠，也不說話。
    “爹？”
    李承錦楞了下，“嗯？”
    水清頓了頓，“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李承錦深吸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你……你知道少棠昨天的事兒，卻不告訴我？”
    水清詫異，“你知道了？”
    李承錦蹙了下眉頭，“我也是猜的，少棠他不肯說。”
    水清看了眼緊閉嘴唇，睡得塌實的家夥，笑笑，“不肯說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李承錦思考了會兒，“可這樣我心裏總有疙瘩，怎麼也不放不下。”他停了停，“少棠就在我眼皮底下，竟然還會出這種事兒——”
    “爹你不必自責，這不關你事。”水清打斷他。
    李承錦冷下臉來，“這白家確實可惡，早上他父親來，也不細說，我還以為少棠脾氣不好，又在揚州地上胡亂來，與他兒子鬧得不開心，他這才巴巴地來請我們不要介意，竟是——”他沒說下去，擱在腿上的雙手卻握成拳。
    水清明白他心中的苦悶。他作為錦王爺，權傾天下的皇室貴族，竟然兒子還會因為容貌出眾被人如此欺淩，叫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定是擔心少棠本就病著，這麼一鬧更是抑鬱在胸。
    “你打算怎麼辦？”水清知道他自有計較。
    李承錦衝他笑笑，平淡地說，“好好照顧少棠，我這就出去了。”也不提其他，開了門又回頭，“這事兒還是別讓小禾知道的好，不然事情沒這麼容易完結，她脾氣大起來我都壓不住。”
    水清點點頭。
    樓瑤怕擾了少棠休息，聽丫鬟這麼一說就回去了，蹲在地上給兔子喂草。
    這幾隻兔子自從被樓瑤養起來，一直好吃好喝，不出幾日就肥肥壯壯的，傷也好了，開始嫌棄窩小，跳來跳去地想出去。
    樓瑤將它們按回去，“外麵可沒吃的，出去了包準是個死，不是餓死就是凍死。”
    丫鬟給他拿來些青菜，“樓少爺，這青菜現在外頭賣好貴了，你全部給兔子吃？”
    樓瑤也是過慣窮日子的人，聽了這話就擺擺手，“隻要些草就行了，不需要青菜。”隨即疑惑，“誰讓你拿青菜來的？”
    丫鬟笑了，“沒誰關照我拿青菜，我就是怕你覺得草不好，心裏不樂意也不說。”
    樓瑤輕笑出來，“我不是那種人。”摸摸手下的灰兔，他說，“在小禾沒收我做義子之前，我吃得還沒兔子好呢。”
    丫鬟楞了下，笑道，“樓少爺您說笑了。”
    樓瑤也不反駁，自顧自玩兔子。
    大年初一大人們有了安排，麻將。金采和蘇小禾陪著蘇老爺蘇夫人玩了大半天，一屋子人仆從都在看。
    樓瑤實在無事可做，晃晃悠悠去了他們那兒，還沒進屋就聽見他們哈哈大笑。
    湊過去一看，金采把這三人贏了個底朝天，快活得不行。
    蘇老爺蘇夫人還好，蘇小禾堅決不服輸，想找人幫忙，可水清李承錦誰也不在，少棠還病著，剛想放棄，忽然眼前一亮，見樓瑤扶著門邊朝她笑了笑。
    “樓瑤，你來幫幫我！”
    樓瑤在鄉野住了這麼久，從不見鄉親們玩這個，坐在小禾身邊直歎新奇，蘇小禾笑眯`眯`的手把手教他，說道，“這東西，新手多半是贏的，等熟悉了，該掏錢的時候就到了。”
    金采笑話她，“你玩就玩，還總結個什麼勁兒嘛。贏不了錢就瞎掰。”
    蘇小禾打趣道，“誰說的，我還準備寫個麻將經，就教人怎麼——”
    “——輸錢。”金采哈哈大笑，打斷了說。
    “啊呸！”蘇小禾笑罵。
    蘇州笑說，“小禾，你怎麼總改不掉這個習慣，呸來呸去的不像樣子。”
    蘇小禾嘟囔，“我都呸了幾十年了。”
    樓瑤窩在小禾身邊輕輕笑，“我覺得這樣很可愛啊。”
    蘇小禾頓時眉開眼笑，“樓瑤，你合該是我家人！”這下又交代了一番規矩，如何算胡，如何算碰。
    金采平時沒多注意這個孩子，這會兒樓瑤坐他對家，他這才分心打量起樓瑤來。眉目上雖比不少棠精致豔麗，卻清爽幹淨，約莫性子也溫和，說話也討人喜歡，也難怪少棠這個小惡霸要抓他回來了，這到是成了巧緣。
    蘇小禾湊在樓瑤耳邊說，“這樣放，打這張。”
    樓瑤聽話的打了蘇小禾指的那張。
    金采說，“全要你指導，那不如你自己來了，這樣下去你還是改不了一輸到底的命運。”
    蘇小禾沒理他，繼續和樓瑤說悄悄話。
    蘇州打了一張牌，金采嘿了聲，碰字到了嘴邊，卻聽對家的樓瑤用清脆響亮的聲音喊道，“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