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朱家有女漸長成(江南卷)  第三十六章 江氏兄弟(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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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很快就上來了,擺了滿滿的一桌。我知道如果我不先動手他們是不會開動的,於是先將每道菜都往他們碗裏夾了一筷,將他們的碗堆的滿滿的,然後就眼巴巴地瞧著他們,兄弟倆遲疑了一會,終於拿起了筷子。
    起先他們還有些拘束,可是也許因為已經餓了太久了,幾筷以後,動作終於忍不住快了起來,眼裏心裏都隻有眼前可口的飯菜,再也顧不上臉紅。
    我疼惜的看著他們,不時地為他們舀湯,即便再懂事再倔強也終究還隻是兩個孩子啊,瞧他們的樣子,肯定是經常餓肚子。
    世態炎涼,小小年紀就要整日為衣食發愁,真是難為他們了,即便今天真的偷了東西吃那也是萬般無奈後的選擇,前世每次看到《三毛流浪記時》,心裏總是十分感慨,在這社會福利根本無從談起的古代,窮苦人家和孤兒的日子則更為艱難,幾餐沒飯吃還是小事,最怕的就是冬天的到來,無衣裹身,象小癩的父母就是為了節省衣服給兩個兒子穿,結果自己卻給活活凍死。
    其實我也知道,憑我的個人力量實在是拯救不了多少人,但總歸是能幫一個是一個,更何況我不是沒有這個能力,記得前世有句著名的格言,那就是“幫助別人,快樂自己!”的確很有道理。現在看著兄弟倆的狼吞虎咽的吃飯,就要比我自己吃開心的多了。
    桌子上七八道菜,轉眼就被他們風掃殘雲般的吃了個幹幹淨淨,滿足地打了幾個飽嗝後,才發現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有驚訝的,有指責的,有不屑的,更有毫不掩飾的厭惡的,無一例外的是沒有一道比較和善的目光,似乎他們用餐的好心情都被他們兩個給破壞了。隻有我依然是笑咪咪的看著他們,沒有絲毫的不高興。
    兄弟倆的麵上的滿足神態立時不見,特別是江修遠,目光中又泛起了熟悉的冰冷,他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周圍,豪不畏懼眾人的目光。
    我在一旁注視著他的神情,這個孩子有著一副桀驁不遜的性格,如果他能加入我的“護衛隊”,將來必定是一員難得的猛將。
    江修遠傲然地與眾人對視後,才將冰冷的目光收了回來。隻是一觸到滿桌的空盤,臉色立即狼狽起來,他沒想到自己和弟弟竟不知不覺把所有的菜都掃光了,而請他們吃飯的小女孩自己卻似乎始終都沒怎麼動過筷子。
    再不走隻怕他們兩個要羞愧死啦!我笑著站起身,又拉起他們油膩膩的手:“吃飽了沒?來,那我們走吧!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我繼續假裝看不到他們的別扭,興奮地拉著二人跑出門外,把滿堂的議論撇在身後,耳不聽心靜,這般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勢利家夥,自己沒有絲毫的同情心不說,專門落井下石,再呆下去說不定我又要忍不住翻臉了。
    一路上,我旁敲側擊地了解到他們兄弟的大概情況,哥哥江修遠今年剛好十歲,弟弟江修君則剛滿七歲,比我略大。
    二人是從中原來的,來到杭州才第三天,身上的盤纏早已用盡,但始終不曾主動去向別人乞食,餓的時候隻能喝點清水,今日路過來福樓,聞到烤鴨的香味,實在忍不住了,才停下來聞了一聞,沒想到剛坐下來就被人當作小偷和小叫花子。
    告訴我這些的都是弟弟江修君,哥哥江修遠幾乎沒怎麼開過口,隻有在他弟弟說到身世時才插嘴說自己二人是河南一個小山村人,因為父母去世的早家中又沒有親人,所以才帶了弟弟出來流浪,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杭城。
    當他提到父母去世時,眼中快速的閃過一絲仇恨,但馬上又掩蓋了下去,而弟弟江修君的眼睛卻似乎紅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兄弟倆的身世絕沒有他們自己所說的那麼簡單,他們的父母隻怕也不是普通的去世,說不定是被人所害,因此他們才有那樣複雜的神情,隻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沒有必要去追問,或許等到有一天,他們會主動告訴我,那時我才能知道自己是否幫的上忙。
    其實開心坊裏的人雖然大多都是家世單純,但也有不少是帶著秘密的,比如書兒,她的談吐和豐富的茶道知識表明她幼年的時候絕對受過良好的教育,家世應該是不錯的,而那趙爺爺與其說是她爺爺,倒更象是護主的忠仆。
    兄弟倆加入開心坊後,並沒有象其他人一樣很快地融入這個大家庭中,弟弟雖然害羞但尚且好些,隻要別人主動他一般都不會拒絕聊天或玩耍,而江修遠則幾乎隻和弟弟呆在一起,很少加入其他的小孩群裏,這個小孩若不是有自我封閉的趨向,就是小小的心靈曾經承受了遠超於年齡不堪回首的經曆。
    幾天後,開心坊教武術的護院師傅們告訴我,院中的三十多個小孩,練習的最勤快的就是江修遠,常常別人都去休息了他還在那裏認認真真的比劃,而且他練武的天賦也異常的好,才六七天就追上了其他已練習了兩三個月的小孩,倘若能得名師指導,十年之後,必是武林後起之秀!
    我想起我的計劃,這個江修遠應該就是很好的人選,我還記得初次見到他時那凶狠的眼神和熊熊燃燒的鬥誌,看來,我得好好調查一下他了。
    十日後,我收到了北方回複的資料。
    江氏兄弟原本複姓上官,乃河南鄭州人氏,家中世代經商,資產頗豐。三個月前一個深夜,上官府的後院突然無故失火,家主上官長瑞夫婦均葬身火海,唯兩子不知去向,其後族弟上官申宣布暫時接管其家產,待上官兄弟返家便即可歸還。
    信中注明:上官申其人,因生性謙和,在鄭州素有賢名,平日與上官長瑞一家也來往甚密。然此人有一隱疾,不能人道。早年曾愛慕其嫂江素英,後因江素英嫁於上官長瑞而做罷。
    這個上官申,有問題啊!
    我放下手中薄薄的絹紙,微微支起身子,端起桌上的梅子湯喝了兩口,一股酸酸甜甜地味道直衝胃部,好舒服啊!三娘做的湯就是好喝。
    時間還早,我正待起身先熱熱聲,鼻中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奶味,我仰首看了看亭頂,嗬嗬,今日的功課要提早開始了麼?
    我偷偷的一笑,再翻開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梅子湯,將湯壺放下,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打了個哈欠,突然拔地而起,撲向柳樹,扯了根柳條一蕩,人已到了亭子頂,笑嘻嘻地探向亭角一團綠影。
    這個亭子四周都種著經過修整的高大的柳樹,濃密的枝條剛好覆蓋住整個涼亭,若不是我鼻中聞得那淡淡的奶味,我一時還找不出她的藏身之所。
    那綠影倏的往邊上一溜,已避開我的手指,滑向亭角,從柳條叢裏立起身來,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小姐怎麼知道老婆子來了?”
    聲音尖銳,如尖石劃鐵,正是前來教我輕功的花蕊仙。
    “嘻嘻,這個可不能告訴你,你要是知道了,下次要抓你豈不是更難了!”
    我嘴上笑著,身體卻絲毫不停,未等她完全直立起身,快速地跟著貼了過去,抓向她用來偽裝的風衣,不過花蕊仙浸淫了幾十年的輕功,哪是我那麼容易能抓的到的,隻是不想讓我太失望,每每我手指即要觸及的時候才溜開。
    我怎會不知道她是故意給我留麵子的,但好勝心一起,哪有那麼容易做罷,我人小手短抓不到你,就不會借助武器麼?
    眼睛一轉,隨手折了兩根柳條,微微貫注了一些內力,柳條頓時僵直如樹枝,一條橫掃向她的下盤,另一根卻封住她的去路,把她逼向亭角。
    花蕊仙也扯了跟柳條,卻是隨枝一蕩,立時借力飄過我的頭頂,落向樹頂,立在一根柳枝上,我急速轉身,腳尖輕點亭瓦,縱身追去,兩人頓時在柳樹頂上追逐起來。
    不過我畢竟年齡太小,在這柳樹頂上追跑功力還遠遠不足,隻短短一會兒功夫,就覺得氣短無力支撐了。反觀花蕊仙,閃身挪移間,卻輕鬆地如閑庭散步一般。
    “哎呀,不來了,不來了!花婆的功夫七七便是再練二十年也是忘塵莫及的。”
    我佯裝不悅,身子一沉,順著柳枝滑了下來,跑到亭子裏,端起梅子湯就大口地灌了下去。花蕊仙也跟了下來,笑道:“小姐可莫要貪心,你不過才跟老婆子學了一個多月,已是相當了不得了,假以時日,老婆子可就跑不過小姐了。”
    我努嘴道:“真的麼?花婆莫不是唬我的吧?”
    花婆笑道:“自然是真的,小姐在武學方麵的天賦已遠超老婆子之平生所見,倘若小姐的內力與老婆子相當,不出一年,老婆子這‘上天入地’的名頭可就要讓給小姐了。”
    “若是果真如此,那我可要多謝謝花婆了。”我猛然轉身摟住她一隻胳膊,哈,總算是抓到你了,狡猾地端起桌上另一杯梅子湯,笑嘻嘻地道,“來,花婆請喝湯請喝湯!”
    花蕊仙一時不防,被我拽住無法脫身,隻得搖著頭四處閃避我手中的梅子湯,叫道:“姑娘這哪是謝老婆子,分明是逼老婆子嘛?”她的一雙眼睛直盯著晃動的梅子湯,竟比見了仇人還恐懼。哈哈,誰能想到,縱橫江湖的掌中天魔花蕊仙竟會怕吃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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