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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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至嚴再醒來的時候眼前出現一張戴著口罩的麵孔,
    “你醒了?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腦子還有些暈,聽了對方的話下意識活動下四肢,隨即就感覺到了全身上下都疼,隨著這疼,心裏些微的放下了心——會疼,看來自己真的還活著。
    隨即想起,
    “大夫,小林呢?就是跟我同機的通訊員,還有那個士兵?”
    “那個士兵當場就身亡了,至於通訊員…他下機的時候還有呼吸,不過胸腔中彈,下來沒多久就失血過多…”
    周至嚴愣住了——自己的預感沒錯,那時候他們有人還是活著的,可是…
    “那麼,為什麼不輸血呢?我有血啊,可以輸給他。”
    大夫眼鏡後的眼神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你的身上被彈片割傷了很多地方也失了很多血你知不知道?還有你的腿,”
    伸手輕輕敲了下他的左腿,
    “有知覺嗎?”
    “…有,疼。”
    “疼就好,你左腿骨折了。應該是強行落地的時候震動產生的,已經做過處理。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修養,如果再有什麼感染或是別的,隻能截肢。”
    “截肢?我還要飛啊?我不能截肢的。”
    大夫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病例,
    “我也不想給你做截肢——這裏沒有輸血設備…周先生,自求多福吧。”
    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腿斷了?周至嚴愣了好久才明白醫生的話,不顧身上各處傷的疼痛掙紮著坐起來查看自己腿——上了簡單的夾板,然後被繃帶緊緊纏住了,無論如何,還在。驗證似的用手拍一下,很疼,這才稍微安心的重又躺下。
    大夫可能用了些麻醉的藥物,盡管身上各處的傷口還在痛,盡管為了包紮傷口全身幾近赤裸隻被蓋上了薄薄一層被單,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是發覺有人在用冷水擦拭自己,溫熱的皮膚驟然遇到冰冷,周至嚴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耳邊傳來的聲音卻是他魂牽夢縈的,
    “傷口疼嗎?我給你叫大夫過來?”
    是他,這次周至嚴終於看清楚了,在他身邊沾著毛巾給他擦拭身體的是BIELING,情不自禁的一把握住他的手,
    “你…”
    BIELING擯息斂目,默不作聲的掙開他,蹲下去又投了下毛巾,拿在手裏握了一會兒,才又繼續一個個的把他身上傷口繃帶揭開仔細擦拭,然後給他再換上新的。
    周至嚴伸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枕頭——就是這個動作也牽動了傷口——以便讓自己能更清楚的看到他。他不知道BIELING心裏在怎麼想,但是之前差一點生死永隔,他覺得自己有那麼多的話要對他說。而且,他不知道自己這次要是再不說會不會真的永遠沒有機會了,
    “小林死了,你知道嗎?我們遇上了日本戰機,那邊的呃機關槍突突的對著我們的油箱射擊,射死了隨機的士兵。我離不開,是小林爬到後艙扛起槍還擊的,要是沒有他,我現在一定見不到你了。”
    “後來又來了一架,帶著炮彈的。我躲了,可沒躲開,看著他們耀武揚威的樣子,我真想跟老沈一樣什麼都不顧的衝上去,大不了同歸於盡”
    BIELING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又繼續擦起來。
    “可我那時候突然想起來,你還在下麵等著我。我知道你怨我了,可不管怎樣我也想再見你一麵。我跟自己說我這樣飛回來是為了小林他們可能還有救,可在機場上麵看見你的時候,我知道那些都是借口,我不敢死,我答應過你我會回來。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
    BIELING還是不說話,用力用一隻手把周至嚴的身體撐起來,手伸進去擦拭他的背部。
    周至嚴揚起脖子瞧了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控製住感情,
    “你在下麵做手勢告訴我隻剩一個起落架的時候我心都涼了——以前也不是沒試過單起落架降落,但這邊畢竟不是‘中航’,下麵沒有那麼多人幫我。那時候我甚至想,可以了,你已經回來了,已經看到他了,他好好的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可後來大家都跑開了,隻有你還站在那裏替我指揮,我不甘心啊。要是飛機真炸了,會傷到你…我不想那樣。剛才醒來的時候沒見到你,大夫跟我說傷勢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是不是已經走了。你走了,就安全了,可我心裏還是難受…”
    BIELING終於忍不住把毛巾重重的摔倒了水盆裏,水花漸得老高,再抬起頭來,已經淚流滿麵,也顧不上再用中文遣詞著句,狠狠的瞪著周至嚴,
    “你隻知道你難過,你想到我了嗎?規定時間沒有回來我多擔心。我去求這裏的長官讓他派飛機出去找你可沒人理我。好容易看你的飛機回來了你在那兒繞啊繞的就是不快點下來。飛機挺住的的時候那個破洞還在冒著煙,我傻瓜一樣的站在那裏聽上去的人喊‘好像都死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什麼嗎?我在想為什麼我要聽得懂中文?!我像個懦夫一樣一動不敢動,生怕過去見到的是你的屍體!後來又聽他們說‘好像還有一個有救’。我是信徒啊,在那個時候我竟然祈禱死的是別人,隻要你活著就好…”
    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周至嚴心如刀絞,伸手想拉住他,BIELING卻先他一步鎮定下來,用袖口胡亂擦擦臉上的淚痕,然後再檢視一遍剛包上的零散傷口是否包好了。
    “…可你還是來了。”
    “是,這裏隻有一個醫學院沒畢業的大夫,除了他,隻有我是在國際紅十字專門學過護理的。”
    語氣生硬,
    “你看看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再包紮一下的?你要上廁所嗎?我給你拿盆。”
    周至嚴張口結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不想上廁所,也不再需要什麼護理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去哪兒?”
    “…回去休息,然後回‘中航’,回美國。”
    BIELING恨恨的瞪著他,
    “我知道了!”
    彎腰端起水盆就走了,留下心比身體更痛的周至嚴仰躺在那裏,不斷的在心裏告訴自己‘他走了才是最好的…’
    沒過多久門口又傳來了腳步聲,周至嚴詫異的轉過頭,發現BIELING又端了盆水回來了,
    “你…”他不知道該問什麼,隻能愣愣的看著BIELING進來把門鎖好,燈關上,再把水盆放在他的床邊,伸手從兜兒裏拿出剃須膏。周至嚴一驚,然後苦笑,
    “對不起,今天怕是…”
    借著外麵模糊的光,BIELING帶著奇怪的目光看著他,一邊看一邊脫自己的褲子,
    “周,我是你第一個男人嗎?”
    “…是的。”
    BIELING輕輕的笑了,平和舒緩得讓人不敢置信,
    “我也是。”
    用剃須膏沾沾水,揭開周至嚴身上的被子,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伸了過去,很快,周至嚴的下身被打出了很多泡沫——隨著這種摩擦,盡管身體十分不適,那處、也顫巍巍的站起來了。
    周至嚴疑惑的看著他,直到BIELING獻祭一般的爬上床分開雙腿企圖坐下,才如夢方醒似的坐起來伸手攔住他——他已經知道BIELING要做什麼了,可他還是要最後說一句,
    “你想好了,要是真的這樣…就不能回頭了。”
    外麵的光是從BIELING的身後透進來的,周至嚴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那兩隻眼睛出奇的亮,他能感覺到BIELING在笑,
    “周,你也為我做過這些的,不是嗎?”
    隨即毫不猶豫的沉了下去。
    周至嚴從喉嚨深處撕裂出一聲呻吟——BIELING沒有經驗,太疼了,他顧不上再說什麼一下子倒了回去。
    BIELING也很疼,他真是憑著一股勁做到這步的,看到渾身是血的周的時候他怕極了,他怕周再也醒不過來,再也不能對他露出那種隻有他看到過的溫暖羞澀的笑容。心煩意亂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學著周的樣子把自己也交給他,但是他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麼疼——等到這時候,疼痛才讓他找回了理智,讓他想起了之前的時候周還引導他做了很多別的的。
    不過他什麼都顧不上了,身體再痛也比不上之前的心痛,現在周已經醒了,已經再次向他確認自己的呃感情了,而他,隻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沒有失去周。
    單純的BIELING不懂任何技巧,痛感些微過去之後也隻會僵硬的慢慢挪動,手仿佛被自動吸引一般撫上了周的身體,卻在摸到身上的紗布之後猶疑不前。但這樣對於周至嚴來說已經足夠了。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扳著他的腿環在自己身後,如即將溺斃的魚一樣捉住他的嘴唇深深吸吮,不顧身上的傷痛也要緊緊的抱住他…再也不分開。
    BIELING端來的是開水,等他們平靜下來的時候還有些溫熱,掙紮著從周至嚴身上下來,咬著牙投了毛巾先給他擦幹淨了,才再投一下,慢慢伸到自己後麵去輕輕按住。
    周至嚴無比惱恨自己這時候行動不便
    “疼嗎?別亂動,過來我看看。”
    “沒事的…你以前,是不是也這麼疼啊?”
    周至嚴寵溺的看著他,
    “傻孩子,你這是何苦呢?”
    BIELING虛虛扯出一個微笑,一瘸一拐的去開了燈,套上褲子,回來才發現床單上的血跡,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看著周至嚴身上的各處傷口,伸手想再檢查一番卻被周至嚴穩穩的按住,
    “我沒事,那是你的血吧。”
    BIELING要反應好幾秒才明白那是什麼,本有些蒼白的臉色迅速變得血紅,仍舊不放心得再檢查一遍終於確認了周至嚴沒事,心情一放鬆才發覺累得幾乎站立不穩。周至嚴像旁邊錯了錯,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過來,我們睡吧。”
    BIELING關了燈輕手輕腳的爬上床,緊緊的靠在周至嚴的身邊,感受著那溫暖,心頭一片安詳——他真的還活著,不是冰冷的屍體。仿佛察覺到他心裏的想法似的,周至嚴安慰性的輕吻他的耳朵,
    “我還活著,真好。”
    “嗯,真好。”
    “…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樣…如果你之前離開了,就不會看到…”
    “周,如果我之前離開了,我會後悔終生。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了,你都是周,我的周。”
    周至嚴不再說什麼了黑暗中,隻是伸過手臂擁住了他,黑暗中,BIELING安心的笑了。
    不知是這邊的紗布不幹淨還是那天牽動了什麼傷口,第二天晚上,周至嚴開始發燒。最開始的時候還是低燒,盡管難受,可為了怕BIELING擔心,周至嚴還是咬牙忍著。可又過了一天,他的體溫高得終於連探視他的同事都看出不對勁了。BIELING心急如焚,整夜不眠不休的換毛巾給他擦拭降溫——唯一的大夫不在,他跑去找鷹鉤鼻要求給周找個大夫來卻被搪塞過兩天大夫就會回來。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看到他滿麵酡紅難過得幾乎要哭出來。
    周至嚴昏昏沉沉的,覺得整個身體發冷,好像在‘駝峰’上一樣。意識中自己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習慣性的想命令通訊員趕緊和地麵聯絡,張開口卻發覺自己口幹舌燥喊不出來。又這麼暈暈乎乎的睡了一大覺,醒來看到BIELING雙目凹陷滿臉胡茬的跪在自己的病床前雙手交握喃喃祈禱。察覺到他醒了,驚喜的撲過來,
    “周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伸手摸上他的額頭又頹然的放下——那體溫,燙手。
    周至嚴卻渾然不以為意,用盡自己全部的清明看著他,
    “BIELING,我要是抗不過去,記住,什麼也別說,趕緊離開這裏。”
    BIELING搞不清他是清醒還是糊塗,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隻能看著他哭,周至嚴歎口氣掙紮著伸出手抹去他臉上的淚痕,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愛你…”
    然後合上眼,又陷入昏迷——快得連BIELING拚命點頭都來不及看到。
    ——
    上章有人覺得憋屈——但那是周至嚴實際麵對的問題。他知道B愛他,希望留在他身邊,可畢竟生命是美好的,隻要有一線可能,他都希望自己愛的人平平安安——亂世之中,他給不了B什麼,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著他安好了。
    關於之前的上下問題很多人咂舌,到這章的時候終於能理解周的苦心了吧——你可以說他留了一手,但他是真心不想傷害到B,所以寧可自己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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