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似是風輕雲淡2
    “你說什麼！”撥開人群，我拉過中年漢子的衣領，抑製不住自己撲騰的心。
    “你說莊延豐還活著是不是？”太激動，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感覺了，逃避了那麼久，始終還是要麵對的。隻是，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欣喜？驚異？又或許還在掙紮……
    “哪來的黃毛丫頭——”中年漢子企圖甩開我的手，何奈被我扯得死緊。
    “說！到底是不是？”可能是被我的氣勢震住了，在我的怒吼聲中，中年漢子點了點頭。
    “我隻聽說莊家老四被誠王爺救了——”我等不及中年男子的回答，迫切地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冷麵男沒有死…任秋爹爹！任秋爹爹，延豐還活著…任秋爹爹？”激動的我回頭過來，卻不見人妖大叔的身影…人群裏，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的我，是那麼害怕失去，我不想再讓身邊的人出事了。
    “你…”抓住過往的行人，如同弱水的人。
    “有沒有看到我任秋爹爹？”聲音裏是急切，也是哀求。
    “小姑娘，誰是你的爹爹……”放開手中的一臉無辜的人，奔出茶棚，滿大街尋找人妖大叔的身影…可哪裏還有我熟悉的身影，人妖大叔像突然蒸發了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無止境的尋找中，我渡過了平生最絕望的幾日。
    “丫頭呀，聽大娘的話，你先吃點東西…再這樣下去，沒找到你爹爹你就先倒下了。”黃大嬸眼裏泛光，把飯端到我身邊。我隻是呆呆的看著她，機械地重複著嘴裏的話。
    “我還是沒找到他…我還沒有找到他…”黃大嬸把我摟進懷裏，這個動作何其相似…這些天所忍下來的眼淚在此刻決堤…一起生活的這段時間，我已經視他如親人，習慣有他在身邊，連他一貫的行為動作，身體都有了記憶。溫柔的懷抱，笨拙的安慰，單純的笑…癡呆時的也好，傻傻的時候也好，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已經成了我記憶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丫頭，你別亂想了…來，吃點東西吧。”
    “我不想吃。”
    “唉！”黃大嬸端了碗筷，走到房門口，似乎下定了決心。
    “這幾日暴雨不斷，天氣也不太好，你、你記得多添點衣服……昨個兒聽城外回來的人說，說是在清河岸邊看見一個黑衣男子落水…你別急，也許不是你爹爹……”
    “黑衣……”我清楚地記得跟黃大嬸去挑衣服時，我就特意為人妖大叔選了一套紫衣布衫…我在山莊每次見他都是一身紫衣，以為他會喜歡。沒想到拿回來他卻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穿了一套黑布衣…我有問他，他卻以一副比我更不解的表情來回應我…當時我並不在意，隻當他真正喜歡的是黑色…我一骨碌滾下床，翻了衣櫃。果然，除了黑衣不在，那套紫衣還整齊的躺在裏麵。
    “大嬸，我任秋爹爹穿的就是黑色衣服。”我激動得無法言喻。
    “丫頭，丫頭…隻是一件黑衣…那人也沒有看清河邊人的長相——”
    “大嬸！”我咬緊了唇。
    “如果大嬸不肯定那是我任秋爹爹的話，就不會特意來說給紅吟聽了…隻怕是紅吟的任秋爹爹出了什麼意外……”鐵鏽味在嘴裏漾開，沒有一絲疼痛。
    “你這孩子！”黃大嬸把把我緊緊摟在懷裏，“大嬸看你每天找得那麼辛苦…大嬸不忍心啊……”
    我的眼淚那麼多，多到我想留也留不住。黃大嬸那刻劃了歲月的臉上也是淚水斑斑，隻是她的嘴動啊動，我就是聽不到她在說什麼…我知道，其實很多流言一起頭就鋪天蓋地，任我再粗線條也可以會意。那些同情、憐憫的眼神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沒有離開我身上…隻怕，那一刻，人人都知道的事隻有我自己還不知道…又或許，是我刻意不去知曉……
    我知道，隻要我接受了，那麼久隻剩絕望。
    ……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自從黃大嬸點破了我不想也不願意去接受的事實後，我就病了，狠狠地病了一回。從炎炎夏日到了寒冬覆雪，我總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場夢，夢中我經曆了生離死別，盡管傷心欲絕，夢醒了，生活依舊。
    “丫頭，怎麼出來了…快進屋去。”黃大嬸丟下手中的活，凍得紅通通的手在衣裙上擦了擦，就來推我進屋。
    “大嬸，我已經好了…您就讓我幫您做點事吧。整天被您養在屋裏，我都快肥成一頭豬了。”
    “嗬嗬…可別說，這有點肉的丫頭是要比當初那個漂亮多了。”黃大嬸嘿嘿一笑，拉過我的手，一番打量。
    “這趙家妹子的手藝是越發好了，看這小襖子做得多好。”
    “黃大姐又在誇人家了。”趙寡婦推門而入，嬌笑一聲，把手中的棉襖遞了過來，“這是我給紅吟妹子做的，看看合不合身。”
    “趙姐姐，紅吟不能再收你的東西了。”
    “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還想大嬸給你做？”黃大嬸佯裝生氣，一把抓過棉襖，推著我們進了屋。
    “就是。我說紅吟，你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好啊？”趙姐姐也故意生氣地把臉一沉。“那我拿回去了。”作勢要走。黃大嬸在一旁裝作沒什麼事般，我隻好陪了不是，她們才高高興興聊起天來。
    這些日子裏，在我生病期間，除了黃大嬸夫婦，就是趙姐姐來照顧我了。她們很默契地從不在我麵前提起人妖大叔…在這樣之後，還對如此對我，這樣的女子也算是很難得了。
    看著她們純樸，毫無掩飾的笑，有些話我總說不出口。黃大嬸的話裏不難聽出她對我的關愛，有意撮合我跟他兒子…結婚生子，平淡地過完一生。如果，人妖大叔還在，我會選擇這樣過，隻是現在的我不得不離開…那些我一直不願想起的人，跟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總在腦海裏浮現…我能不管嗎？如果真的可以忽略，就不會夜裏驚醒，趴在人妖大叔懷裏哭泣了…而那個可以安慰我的人，也不在了…
    真的就那麼消失了嗎？這由不得我不信，可潛意識裏總在懷疑，但又理不出頭緒，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很矛盾、很糾結。
    “紅吟妹妹…”趙姐姐朝我曖昧一笑，“看你呆得…黃大姐，這小虎兄弟什麼時候才回來呀。好歹也讓他們見上一麵。”說完掩麵又是一笑。
    “對對，等老頭子回來讓他捎個信去問問，小虎子”黃大嬸說完拉著我也笑了起來…還沒半刻功夫，一個年輕小夥急匆匆跑了進來，打亂了這溫馨的場麵，帶來了黃大叔摔傷的消息。
    黃大嬸一聽，激動得背過氣去…安置好黃大嬸，顧不得合不合適，我跟著那個報信的小夥一同去接了黃大叔回家。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黃大叔從房頂上摔下來，斷了雙腿。黃大嬸看著自己的老伴傷心得以淚洗麵。我隻好充當他們那不在身邊的兒子，照顧起兩老來。
    “還是沒有虎兒的消息嗎？”黃大嬸沒有精神地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難為你了，孩子…你大叔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咳咳！”
    “大嬸您別這麼說，紅吟也是得您們收留才能如此，現在也該是紅吟回報您們的時候了…等大嬸的身子好些了，紅吟打算去一趟渚城。”
    “丫頭，去渚城的路可遠著呢，何況我怎麼放心你一個姑娘家出去——”
    “大嬸，您就放心吧，過幾天有個商人要回渚城，紅吟已經托人跟他商量好了，我可以跟他的商隊一起去渚城…您和大叔安心養病，我一定會把小虎哥帶回來的。”
    黃大嬸不說話，隻是抓著我的手一個勁地流淚……我能為您們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把黃大嬸黃大叔托付給趙姐姐，我帶了幹糧，跟商隊上路了。我知道，這次我除了要找到他們的兒子外，還要找到冷麵延豐，完成自己該做的事。
    “清石”二字在我眼中逐漸變小，最後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未來，我不敢想象，隻是揣摩著她的輪廓，小心翼翼的前進，害怕而格外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