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皇剛下朝回來就聽到總管太監顫巍巍的稟報：“皇上，今兒早上禦膳房的灶台上出現了百多年前巫族的預言文字。”
    “什麼字？”衛皇目光一凜。
    “回皇上，大祭司去看過，翻譯過來應是‘玉者，水中尋’。”老太監垂首斜眼偷偷打量皇上的表情，接著道，“昨晚，有侍衛向值夜的餘統領報告，說巡邏時老聽到水裏有聲音，下去一查，卻什麼都沒發現。”
    衛皇不動聲色的吩咐：“傳令下去，就算把水抽幹，也要給朕找出作怪的東西！”
    待老太監哈著腰退下去，衛皇才用力握緊了拳頭。
    十七年前，傳國玉璽失竊，明明看到有人影出現過，當下便封鎖了皇宮，卻什麼都沒找到，自那以後他發下的旨意都隻蓋了一個私人小印，那是他的奇恥大辱。緊接著，五天過後，他的妃子也跟著別的男人跑了，是個男人都不能接受，更何況一個帝王？
    玉者，水中尋。
    他的妃子被他找回來了，是否意味著他的玉璽很快也會找到？
    得到皇上的旨意，衛兵們個個苦不堪言。
    他們衛國，別的不多，就是水特別多，幾乎每天都能下點雨給你，皇宮裏的湖泊池塘大大小小不下兩百個，幾乎沒個宮殿都有兩三個池塘，還有好幾個宮殿裏是溫泉泉眼……還有沸泉……
    稟報水中有一樣的那班衛兵受了盡白眼，不得不更賣力地去執行皇上的命令。
    由於衛皇太過心焦，除了必要的防守和維持正常的生活，宮裏所有的侍衛太監都參加了水下搜索行動，水裏除了水和淤泥，所有異物都被拋上岸，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衛宮少說也建了近兩百年，這番大行動，從水裏摸出來的東西不可謂不五花八門。
    小點的，有各種各樣的首飾，半爛的沒爛的靴子，有些靴子看式樣還是這幾年的……
    大點的，有形製各異的箱子，有的是空的，有的裝滿了珠寶，死沉死沉的，還有幾十具身上綁著大石的骸骨……
    衛皇看著被搜上來的那些東西，臉色一變再變，可媲美衛國那瞬息萬變的天。
    可是，衛皇並沒有發現他要找的東西。
    “繼續找。”
    皇帝下令，底下隻有接受的份。不過，以後那些小湖邊上都豎了一塊牌子：不得亂扔東西入水，圍著罰銀***。為獲得有效的效果，還派專人巡視水域，這算是環保的先驅吧。
    看著外麵那些幹得熱火朝天的衛兵太監，小悠對寧夫人的計謀很是佩服，附在寧夫人耳邊道：“爹說，申時一過就在尚輦局那邊等我們，那裏人少，聽說你們以前就是從那逃走的。”
    寧夫人眸光一黯，點頭道：“好吧，快些準備。”
    早已被藥迷暈的一個與寧夫人身形相似的宮女，被母女兩個七手八腳換了衣裳，卸了釵環，背朝外斜靠在軟榻上似在閉目養神，反正寧夫人白天經常睡覺的。
    寧夫人穿上宮女的衣服，照樣弄得淩亂不堪，再抹點雞血（大白天胭脂騙不了人），低垂著頭被小悠扶出來。
    守門的衛兵有些羨慕那些能下水的同伴，因為從水底撈上來的一些小件值錢物品無聲無息的落入了他們的口袋，而他們這些人隻能眼睜睜的瞧著，隻能晚上回去看著別人獻寶，心裏有些不平衡。
    看到身上血跡斑斑的寧夫人，守門的衛兵嘟囔了句：“真不知皇上那麼慣著一個瘋女人做什麼？”
    小悠強忍住怒瞪衛兵的衝動，輕聲安慰遭受虐待的“宮女”，衛兵心頭不爽，也未細看，查了兩人腰牌就放行。
    終於脫離了那些衛兵的視線，小悠長長噓出一口氣，不敢多耽擱，到隱秘處與寧夫人換了衣衫這才往尚輦局而去。
    尚輦局的外牆離宮牆不過百丈的距離，中間是一大片草地，馬兒的草料時常取自此處。
    大白天在這裏翻牆倒是很容易暴露目標，母女倆與寧無憂會合後，耐心的藏在廢棄的馬棚裏等待暮色降臨，那個時候宮裏的守衛又有一輪換防。
    聽著另一頭馬兒打響鼻的聲音，小悠小心的平穩著呼吸，感覺娘就這樣被救了出來，似乎太容易了點，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找回玉璽。”寧夫人瞥了眼小悠，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
    小悠咧嘴笑笑：“娘真厲害。”
    “也得有你這個好女兒幫忙才行。”寧夫人點點小悠額頭。
    小悠抬起左臂，撫著手腕，暗道爺爺給的東西還是有用的，不然她也不能在水裏玩得那麼歡暢，頭一次不怕水了。
    又看看寧無憂：“爹，你怎麼會那些奇奇怪怪的字啊？”
    寧無憂斜了小悠一眼，沒有說話，寧夫人解釋道：“你爹的祖先就是巫族的啊，衛國類似於巫族的部落有好多，你娘我就是祜族，祜族的醫術在衛國是最好的。”
    “難怪娘輕輕鬆鬆就把人迷暈了！酒也是釀得最好。”小悠補充道。
    “釀酒當屬觴族為最佳，我的娘親曾經是觴族第二美麗的女子。”寧夫人笑得眼眯眯。
    “第一是誰？”
    “第一是先皇的清妃。”
    小悠點頭表示明白：“最漂亮的女人通常都是要送給皇帝的。”就想美人師傅的璿妃。
    天色終於暗下來，寧無憂負著寧夫人幾個起落迅速的越過那片草地，如壁虎般爬上宮牆。
    小悠緊隨其後，吸氣躍上兩丈多高才抬手射出手腕上的銀絲，細微的一聲“叮”，落在牆頭。這個動作，她這兩天練習了好多遍才算做得順暢。
    躍下圍牆，三人快速的奔往梁曉停馬車的地方，在車內小悠與寧夫人再次換下衣裳，馬車便揚起陣陣塵土往城外駛去，這時候有很多做完一天生意準備出城回家的人。
    一路奔逃，不敢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也不敢去打聽皇宮裏有沒有傳出什麼消息。
    寧無憂指揮著他們繞了不少遠路，以避開可能尾隨而來的追兵。
    衛皇明白，他們絕對不會留在衛國，而從衛國能直接到達的便隻剩下瀧國了，周邊其他的兩個國家，根本就無路通行，隻有莽莽叢林。
    快到達邊境時，雅魯城傳來了消失十七年的傳國玉璽回到衛皇手中的消息，衛國上下一片歡騰。
    寧無憂忽然道：“珠池，很大。”
    梁曉不解地用眼神向寧夫人詢問，寧夫人笑道：“珠池就是宮裏最大的那個湖，占了整個皇宮的三分之一，玉璽就被扔在那裏。”
    小悠忍不住問道：“爹為什麼要去偷玉璽啊？”偷了又扔掉。寧夫人瞥了眼寧無憂，低聲道：“晚些告訴你。”
    小悠暫時按捺下好奇之心。
    邊境的榷口，有一隊官兵拿著畫像一一辨別要過境的商旅，這突來的盤查，讓那些商旅很是緊張，明明來時一切順利，連文書都不用看的。
    梁曉他們終於棄了馬車，買了些幹糧轉走山路，好在幾人都有功夫在身，即便山上沒有路也硬是被他們開出一條路，寧夫人一直伏在寧無憂身上，輕鬆得很。
    夜間在野地裏露營，比較熟悉地形的寧無憂去前方探路，見寧無憂走遠，小悠馬上蹲到寧夫人身邊：“娘……”
    看一眼也豎起耳朵撥弄柴火的梁曉梁左，寧夫人笑道：“因為，你爹是個很小心眼兒的人呐。”
    “那天，你爹在酒樓吃飯，微服出宮的皇上有急事搶了他栓在樓下的馬，你爹馬上扔下銀子追出酒樓，一直追著眼睜睜看皇上進了宮。”
    “那匹馬是你爹十八歲時他父親送給他的，愛惜得很，被皇上搶了愛馬，你爹也決定要讓皇帝失去一件最珍貴的東西，這才打上了玉璽的主意。”
    小悠笑得僵硬，微微抖了一抖，與梁曉梁左交換個眼神，終於明白她爹才是這世上最小心眼兒的人，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她爹……想到衛宮一片濕淋淋人人都在水中找玉璽的場景，小悠又長長歎了口氣。
    天晚了，有些涼，小悠和寧夫人裹著薄毯在火堆邊躺下。看了看遠處那堆火旁的梁曉和梁左，寧夫人突然問：“悠悠啊，你也大了，這兩年有沒有遇上什麼喜歡的人？”
    小悠難得的臉紅了紅，知道娘是衛國人，衛國的女人都很大方，小悠還是扭捏道：“有。”
    “是什麼樣的人呢？”
    “……”小悠黯然垂下眼睫，“是個很愛另外一個姑娘的公子。”
    “哦。”寧夫人歎了口氣，轉了話題，“知道娘為什麼要從皇宮裏逃出來嗎？”
    小悠點點頭，又搖搖頭，她能想到的原因，不一定是娘逃出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