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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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午的陽光澄澈寒冷。
白色襯衫的皺褶花邊袖口裏有明晃晃,冰涼涼的金屬,白色的九分褲,纖弱的身子,柔軟如黑玉的長發在腦後飛舞著,清瑩的臉龐,迷蒙悲憫的目光,腳踝上的櫻花鈴鐺發出了空悶而淒清的聲響。
四麵八方停下來的車輛,潮水般湧來的人群,扛著攝像機的記者……
有幾個反應迅速的記者激動地紛紛打開了照相機或者攝像機,對準了大廳門口。但是,他們的舉動立刻遭到了天羽傳媒保安們的阻止。
在大批保安們的簇擁下,兩名警察帶著靖晚冰走出了透明冰冷的玻璃大門。突然,她停下腳步,仿佛感覺到什麼。
目光慢慢地凝聚,她心底卻驟然有種驚駭的感覺,就好像被一根寒冷的針突然突兀地狠狠地刺了下去!
她猛地扭頭向上望去!
絢爛淒迷的光影下,白花花的光影裏……
遠遠地……
落地玻璃窗前,宇文楓遠遠地望著她!
宇文楓的麵容在她迷蒙的視線裏逐漸清晰起來……
她失神地望著他,然後,“轟”地一聲,渾身血液仿佛在瞬息間炸開了!這一刻,忽然無法忍受看到他,忽然無法忍受自己這樣狼狽不堪地出現在他的麵前!
腦中一片空白,她慌亂的躲避似的背過臉去。
楓葉肆意地在風中鼓動叫囂,宇文楓站在二層大廳的玻璃窗前,陽光灑在了他的眼底眉梢,有種冷漠的意味。他不再能聽見任何聲音,不再能看到其他的任何事物,腦子裏的思緒早已痛成一團,他的視線裏隻有大廈門口被拷上手銬的她,狼狽淒慘的她,麵容蒼白的她。
手指無力地刺入掌心,他遠遠地望著她,冰鬱的嘴唇緊抿成冷淡憂鬱的線條。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過來,那樣的空洞無助,然後是驚慌失措。她眼神黯淡地又飛快將頭轉開,用長發遮住她臉上脆弱無辜的表情,仿佛對於她來說,被誣陷入獄的痛苦遠遠比不上被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時的難堪和屈辱。
保安人員們走上前去,在烏壓壓的人群中推開了一條路給兩個警務人員,靖晚冰死死地咬緊嘴唇,努力維護她最後的一絲尊嚴,慢慢地向路邊的警車走去!
窒息的黑暗,那種羞辱和絕望使得天空倒置,轟炸開來的血光四分五裂,許多陌生麵孔鑽出雲層,驚恐萬狀得意地撲向她,晨午的冷風,攜帶血腥味刺穿她的瞳孔,她的每一寸肌膚。
然後,她聽到了廖佳倩的笑聲。
空氣中凝結著淚珠般的水氣,萬籟俱寂的窒息中,萬物急劇地前奔,它們不停留也不回顧,任何力量都不能挽住它們,它們急遽地前奔。
靖晚冰的身子戰栗了。
孤獨而頹然地戰栗了。
透明而冰冷的陽光籠罩在落地玻璃窗前,宇文楓沉默地站著,望著下麵她的背影,她每個小小的顫抖都仿佛刀子般割痛他的心。
“楓少爺,”助理Paul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顫聲說,他很清楚靖晚冰在少爺心裏的地位,“需要我去……”
“不用。”宇文楓低啞地回答,目光依然冷清地望著窗外。
哼!應該是恨她才對。
冷漠絕情的她,曾經毫不留情地傷害了他的她,當眾被人羞辱陷害,他應該覺得快意才對吧。
可是為什麼在她背過臉去的那一刹那,就仿佛他的心也被抽空了,生命從此也變得空空落落。
……
……
“大明星變小偷哎,真是爆炸新聞!”
嘩然的輿論聲,大門口圍攏上來的旁觀者也一同起哄圍住了警戒線裏麵的警車,一瞬間整條街道已被圍得嚴嚴實實。
車窗兩邊的楓樹颯颯地急速後退,呼嘯著的警車聲由近及遠地響徹而去。
——
監控室裏,一片死寂。
錄像時間調整至前一天的下午七點一刻,一號化妝室。
“天啊!居然是廖佳倩有意栽贓?”戴維瞪大了眼睛,急匆匆地站起身來,壓低聲音說,“靖小姐是無辜的?今天集團的楓少爺來了,靖晚冰是總部推薦而來的人,你太放縱廖佳倩會惹怒寰宇集團的!”
微微皺了皺眉,歐陽司仰起頭看著將監視器,說:
“這件事先不要張揚,錄像帶你收好,我負責出麵解決,請你不要插手。”
“歐總監!”
“我自有我的分寸?!”
歐陽司瞪他一眼,戴維隻得怏怏地閉上嘴巴,半響後,他不解地問:“總監,你不是說你很看好靖晚冰麼?”
歐陽司回看監視器裏不停重複的片斷,廖佳倩將Cherish項鏈放進了靖晚冰的手袋裏,嘴角有陰險的笑容。
“可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們必須保住的是戛納影後廖佳倩,而不是一個立足未穩的新人明星。”
他平靜地說。
“廖佳倩現在在傳媒的地位是比靖晚冰高出許多,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能放縱佳倩去陷害打擊一個後輩,”戴維歎息,“靖晚冰這個女孩子也真可憐,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被當成盜竊犯被警察抓走……”正說著,他呆住,看到小天王豫森走了過來,麵容冰冷,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豫森。”
戴維連忙站起身,可是對方眼神空洞,卻無視般地繞過他走了過去。
豫森停在了總監歐陽司麵前,微微吸了一口氣,卻沒有說什麼,隻是淡然將目光扭向了監控錄像上。
十指慢慢地攏入掌心,他的目光變得暗烈,真的是她!!!
——
一號傳媒大廳內,陽光明媚而招搖,豫森走過去的時候,廖佳倩跟她的助理喬恩正親密地手挽手微笑著。
廖佳倩回過頭來望向他,嘴角有抹玩味的笑容,驕傲蠻橫的,神情如同搶到了玩具的孩子。
豫森的目光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然後對她冷冷地笑了笑。
緩緩地向她走去,他的身體變得僵硬。
廖佳倩的手臂鬆鬆放在喬恩的肩上,並不再看他一眼,徑自顧著和喬恩低聲笑語。
“佳倩,我有話要問你?”努力平定著自己的情緒,咬了咬牙,豫森的臉色放鬆了下來。
“有什麼話!在這裏說就是了?!”廖佳倩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喬恩!幸虧你回來了,你都不知道那個靖晚冰有多歹毒,讓她那種女人做助理,還真是不放心啊!?”她愜意地跟自己的助理打趣著。
豫森的神色再度冷了冷,然後他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廖佳倩的手臂,將她的身子甩了回來正對著自己。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沉怒般瞪視著她故作嬌俏的模樣,他低沉地問,黑洞般的眼睛裏冒著複雜不堪的火光。
廖佳倩一怔,手臂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就像被人硬生生甩了個耳光,她的臉頰頓時也火辣辣地燒起來。
在她回過神來之前,已被對方粗魯而生硬地拉著向大廳的門口走去。
“豫森,佳倩?”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助理喬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她從來沒有見過小天王豫森發過這麼大的火。到底出什麼事了?
“砰——!!!”
化妝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了,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火藥味。
心中驚懼交加,廖佳倩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人狠狠地推到了座椅上。
“Cherish項鏈失竊,是你栽贓給靖晚冰的!廖佳倩,你怎麼會這麼殘忍?”豫森的聲音幹啞,他閉了下眼睛,努力壓抑著胸口洶湧而至的怒火。
僵在了座椅上,望著豫森冰冷憤怒的眼睛,廖佳倩恍惚失神,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她的嘴角冷冷地浮出了不屑的笑意,“怎麼,你心疼了?”她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卻是漫不經心,“看到她那樣的狼狽淒慘,你的心痛了嗎?”聲調犀利尖銳,她嘲弄似的問。
豫森黯然,他瞪著她,胸口不住的起伏著,卻沉默了下來。
於是廖佳倩便明白了!她知道了豫森是的的確確喜歡上靖晚冰了!
“你為了她就這樣來質問我,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淒冷地笑了笑,廖佳倩站起身來,凜凜地凝視著他僵直的眼神。
喉嚨裏的血氣翻湧著,豫森的嘴唇變得煞白,“這樣無恥地去陷害一個業界的後輩,你有沒有想過被你栽贓入獄的靖晚冰,她的感覺會是怎樣?”他的聲音冰寒入骨,瑟瑟顫抖著。
咬了咬嘴唇,廖佳倩輕笑著揚起眉,冷哼了一聲,“那你現在是怎樣?打算去媒體記者麵前告發我嗎?”目光如炬,她瞪著他,大聲怒吼。
雙手緊握成拳,“那你認為我還有其他選擇嗎?”豫森黯痛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聲音僵冷地回答。
“很好。”點了點頭,廖佳倩怔怔地笑了,“你去啊!你現在就去。”纖指一伸,指向門口,她咬著牙冷冷地怒道,“你去啊?”
豫森微微後退了兩步,他沉默了下來,臉色一陣灰一陣白,內心反複不斷地掙紮撕扯。
看到他猶豫踟躕,廖佳倩虛弱地笑了。
上前兩步緊緊抓住豫森的衣袖,就好像是緊緊抓住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的臉色慘白而執拗,恐懼不安讓她的眼睛裏出現了臨死般令人心驚的脆弱。
“豫森,你真的要這麼做嗎?”虛脫般地笑了笑,她沙啞無力地問,肩膀抖得幾乎快要暈厥。
於是豫森知道……
她的前途,她的名譽,她辛苦多年掙下的一切,全都在他的回答裏了……
廖佳倩的眼神幽暗無光,緊緊地盯著他衰弱下去的眼眸,“豫森,你別忘了,如果沒有我,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嗎?”
心底被冰涼的海水淹沒,豫森呆滯地站著,目光裏沒有了焦距,仿佛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愛你啊!豫森,你應該還記得在雪兒離開的那個夜晚,你都對我做了些什麼。相信你的記憶力不會那麼不好吧。”喃喃地絮語著,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廖佳倩深深依偎進了他的懷裏,目光淒迷而別有深意,“你不會傷害我的,對嗎?”
眼底倏然閃過一道寒光,低下頭望了一眼懷裏的人,豫森擰緊了眉心,驀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女人!!!
——
等到新專輯的簽售會結束,跟所有歌迷合影留念完畢,朱力安才得以大大地鬆一口氣。
然不等他有多餘喘息的機會,便得知了一個炸彈般讓他心驚的消息。
從會場急匆匆趕了回來,他便莽撞地跑向了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沐浴在落地玻璃窗投射進來的萬千道耀眼的夕陽餘暉裏,宇文楓冰冷的氣息卻寒冷得仿佛是從暗夜裏散發出來的,他麵無表情地將文件合上,平靜地看著這個闖進辦公室的人:
“沒有人告訴你,進我的辦公室之前應該要敲門的嗎?……”
空氣陡然凝結成冰霧——
朱力安怔了怔,看著宇文楓淡定的臉色,他的目光頓時變得寒冷起來!
絢爛淒美的晚霞,如血地映紅了整個天際。
“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走,也不聞不問嗎?”
晚霞的柔光中,宇文楓臉上的線條卻好像籠罩著深冬的冰雪,冷漠的倨傲氣息讓時間恍若都定格了。聽到了對方僵冷的話語,宇文楓笑了笑,淡淡地抬起眼睛來打量著他。
空曠雅致的豪華辦公室。
脈脈的落日餘暉。
冷酷的眼神交鋒,宇文楓和朱力安對視而立,氣氛壓抑而僵硬,兩人不再說話,仿佛在比較誰更能忍耐。他和他或許是天生的敵人,如果不是為了較量,絕不會出現在彼此麵前。
片刻之後,宇文楓淡漠地從桌前走了出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他靜靜站在了落地玻璃窗前。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宇文楓閑散地問,聲音裏聽不出絲毫情緒。
“靖晚冰。”
朱力安的唇齒發寒,他淡淡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靖晚冰?是她?”宇文楓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說“你不是她男朋友嗎?怎麼你沒有保護好她嗎?”
“嗬嗬,你在嫉妒我?”
朱力安沒有正麵回答,笑著反問他:“以你宇文楓心胸狹窄,占有欲強的性格,自己喜歡的女人愛上了別人,應該是最難以忍受的吧!?”
晚霞夕陽中。
宇文楓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擺弄著一枝淡雅的金色雛菊。他淡淡一笑,回過頭來望著朱力安,冰美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抹戲謔般的笑意,就像是在嘲弄一個不知死活的螞蟻,口氣裏隱約有種憐憫的味道:
“愛她卻保護不了她,你的愛也太廉價了吧?”
朱力安怔了怔,然後唇邊突然綻放出一朵如血色薔薇般淒絢燦爛的笑容,直視著宇文楓的眼睛說:“因為得不到就要毀掉,這還真像你的性格。宇文楓!其實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個被父母寵壞的小孩。因為別人搶了你的玩具,就瘋狂地鬧脾氣。”
宇文楓的身影站定。
他緩緩走了過來,臉上沒有任何被激怒的神情,眼中的戲謔之意反而更加濃厚,仿佛那隻掌心裏的螞蟻在瀕死的那一刻仍在苦苦地掙紮,他抬起手指間的雛菊花枝,輕輕地抵住朱力安的肩頭,看著他的眼睛,冷定地說:
“就算是這樣,也比一個從小缺少母愛,流離失所的三流歌手來得好吧?”他的聲音平平的,不驚浮沉,卻又鋒利刺骨。
“……”
腦海裏“轟”的一陣慘白,朱力安無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宇文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說我缺少母愛,唯獨你不可以!!!
晚霞勝血,華麗而嬌媚,朱力安的瞳孔漸漸抽緊,蒼白的嘴唇卻變得鮮豔起來,有種駭人心魄的驚豔。
宇文楓平靜而坦然地凝視著他,緩慢地說:
“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無論晚冰選擇的是你,抑或是別人,我都會讓結果改變,因為她是我的——”
他對朱力安冷傲地笑了笑:
“——而且也隻有我才可以保護她,給她安定無風雨的生活——而你在我的眼裏——”
故意拉長了語調,宇文楓的目光裏浮現出了一抹殘酷的冷光,“隻不過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醜而已。
朱力安的身子僵硬起來,空氣裏仿佛突然彌漫起令人窒息的白霧。
半晌,他抬頭看著宇文楓,失聲輕笑。
“宇文楓,愛情是不能強求的,即使她曾經和你在一起過,但是她現在喜歡的是我。不要試圖耍用卑劣齷齪的手段,那樣,隻會讓人更看不起你。”他的聲音冷冷而堅定。
挑起眉毛,宇文楓淡然一笑,他微微頜首,說:“手段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至於外界怎麼看我,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是嗎?”朱力安冷冷地笑了笑,略略晃了晃腦袋,神色變得慵懶,“外界媒體對你的看法呢,你也不在乎嗎?就是你不在乎,你認為宇文家族會不在乎,寰宇集團也會不在乎嗎?”
平靜如水,眼底隱隱有暗芒閃爍,宇文楓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淡然地說“這個你不用擔心,憑借我們宇文家的實力,隻要稍微花一點小錢,我相信什麼樣的流言蜚語都能鎮得下去。”
他看著朱力安,神色有些揶揄,似乎在嘲笑他怎麼會問一個這麼幼稚的問題。
朱力安心中一滯,唇角原本凜冽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怎麼,人氣明星朱力安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的話請你出去,我很忙!”瞪著他微微僵硬的表情,宇文楓平靜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閉了閉眼睛,朱力安的神色冷清淡薄,“有時候自己一廂情願的執拗作法,終究抵不住命運的安排!宇文楓,你隻要用一點點腦子想一想,用一點點眼神看一看——如今的靖晚冰是一個獨立堅強的女孩子,她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未來,而你是根本控製不了她的。”
秀眉一挑,宇文楓莞爾,漠然地點了一下頭。
“再見。”陰翳地笑了笑,朱力安後退了兩步,然後轉身而去。
當朱力安離去時,遙遠滄廖的天際中隻剩下最後一抹黯淡灰暗的光線。
宇文楓,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嚐嚐跪地求饒,任人宰割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