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落地窗望向外麵。落日的餘暉灑在波光粼粼的威艾爾河上，暮歸的褐鳥成隊低低的滑過，微風與鈴鐺輕輕吟唱柔和的福音。
    看著我的瞳孔如楓葉一般的顏色──曾經我很沒文化地指著眼睛說“看，這是銅鏽色”的時候，一個比較紳士的客人忍住笑意道“這可是楓葉的顏色呢”，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用過“銅鏽色”這個詞──已經長的有點長的銀發，不禁憂傷了起來。
    “十九，老板叫你，今天的客人很重要，他讓你‘賣力’點。”同房的少年半推開門。
    不用回頭也知道他眼睛裏全是厭惡，我早已習以為常了。“知道了。”我同樣冷冷地回答道，依舊凝視著遠方，和我不同而又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
    *********
    進入“縛蟬酒吧”當“侍”已經很久了，見到過很多仗著有錢有名而狂妄的人，所以對財富和名譽說不出的厭惡。當幾個月前，有一個客人醉酒之後，得意的說道“我可是亞萊彌的老師”時，我說不出的火大，澆了他一身白蘭地，把他扔了出去。
    老板因為我的身價高，也隻是象征性的說了幾句就完事了。而我卻對“亞萊彌”這個詞念念不忘，向好幾個客人打聽，他們無一例外的稱這是這個世界最好的魔法學院，動心的我決定攢夠錢去上亞萊彌學院。當然，這事連老板都瞞著。
    這樣的話，我有些幼稚呢。我小聲嘀咕著。
    *********
    在換好我喜歡的衣服後，進入了標著“十九”的房間。那是我接待客人的專用寢室。我把那裏布置的很合一般客人的口味──奢華而淫糜。
    本來我還想再換一張更漂亮的床單，但我沒想到的是，已經有一個銀發的青年──我這次的客人坐在床邊等著了。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扣子是耀眼的金色，旁邊隨意放著一套質地精良的黑色禮服，一副白色真絲手套，一塊古老的銀懷表在上麵壓著。他正在搖晃著裝了二分之一葡萄酒的高腳杯。
    “您來的真早。”我展現出魅惑的笑容在他的腳邊跪下。還好我當初在地板上鋪著又厚又軟的毯子，不然我一定拽過他那套價格不菲的晚禮服給我墊著。
    青年伸出手，我以為他要脫掉我的衣服，但他隻是摸了摸我的頭：“你的頭發也是銀色的呢。”他的語氣特別的溫柔，就像父親般慈愛，我不禁仰頭看他，“我叫明牙·卡其頓塔，是卡其頓塔家的現任家主，看在你是銀發的份上……想進亞萊彌吧，隻要我一句話你就可以進了啊。”
    我感到了震驚。第一，他是兩大古老魔法家族之一的卡其頓塔家家主，第二，他知道我想上亞萊彌學院。
    “你……你怎麼知道的？”我控製住聲音，盡量毫不在乎的問道。
    “誒？想進亞萊彌卻什麼也不知道麼？”他淺淺的笑著，“聽好了，亞萊彌分為四係，九日家的專用默玖黑暗屬性係，我們的專用裏芒光明屬性係，還有蒼琅黑暗屬性係和詠薰光明屬性係，後兩個是要組隊的。我們的裏芒係魔法裏可是有讀心術的，我選擇摸你的頭發來運用基本讀心術。”
    我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身體。
    “對了，我聽你們的老板叫你是十九號，那麼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呢？”
    “就是十九。因為我是個孤兒，沒有人想給我起名字。老板也是因為太麻煩，幹脆就叫我十九了。”
    “那就由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了。”他的語氣裏似乎有點同情，“那你叫弑羽好了，染滿鮮血的輕羽。”
    “是，我以後就叫弑羽了。”這個名字，我喜歡。
    我低下頭向他道謝，抬起頭時，他的表情高深莫測起來：“有條件的哦，讓你上亞萊彌。”看著我突然警覺的表情，微笑起來，又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頭，“你隻要讓我把你的頭發染成黑色就行了，一段時間後再幫我做件事。”
    “為什麼？”
    他湊到我的耳邊，愉快地說道：“因為黑發配你那楓葉一樣的瞳，非常可愛啊，我喜歡。”說完，就毫不客氣的把我壓到了床上……
    *********
    三天之後，我用一塊利喬馬銅幣托一位客人買來了染發劑。染好黑發晾幹後，明牙用裏芒係的雙向鏡術聯絡了我。
    “怎麼樣？”幾縷頭發垂了下來，癢癢的，我伸手撩到了耳後，擔心地問道。怕他不滿意，讓我剃光重長重染。
    “還不錯。”他微眯起眼睛，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你沒有別的衣服了麼？穿的正規點比較好。雖然做的時候比較方便。”
    暴露麼？我打量著自己。薄薄的黑袍禁欲與誘惑並存，領口鬆鬆的，露出大片柔軟的肌膚，而下身隻剛剛到膝蓋，伸出修長白皙的雙腿，而大腿也若隱若現。
    “這是我最正規的一件了。”我一臉認真的抬起頭。
    他無奈地搖搖頭：“一會兒我帶著一套衣服去接你，亞萊彌的入學邀請函已經給你簽發了。”
    “我知道了，我要向老板打一聲招呼。”我說道。
    老板在前廳裏訓話。他最討厭別人在他說話的時候插話，我以前從來不敢多嘴。但現在我要離開了這裏，受不受懲罰已經無所謂了。
    “十九，我不是說了麼，不要以為你是店裏的招牌，我就不會教訓你了。”老板狠狠的瞪著我。
    我漠然地掃了一眼那些得意洋洋等著看我好戲的人，轉過頭說道：“那您想怎麼樣？”
    老板被我一頂撞，口不擇言起來：“那你快滾吧！餓死街頭也不關我的事。現在這裏有沒有你已經無所謂了！”
    這正是我想聽的話。我微微一笑，轉身就走了。
    明牙剛好坐著一輛漂亮的雙輪馬車來接我。他站在馬車前，伸出手，而我一邊把手搭了上去，一邊回頭對追出來的老板和同我一樣的少年們露出邪邪的一笑，輕聲說道：“再見了，各位。”就毫無眷戀的上了馬車。
    “弑羽？”當馬車走了一段路程後，明牙從腳邊的皮箱裏拿出了一套衣服，“我給你在納切爾步行街加急訂做了最適合你的衣服，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天，“納切爾步行街”的衣服貴的離譜，家產沒有五百萬弗藍幣都不允許進去，物價在那裏能翻二十八倍！
    我低頭看著手裏的衣服。一件淡黑色的襯衫，銀白色的扣子，邊繡著金絲。還有一條黑色長褲，褲腿處鑲著一圈白鑽，所佩的皮帶也是飾的水晶和玉。
    呃……這還是訂做的，價格應該更高吧。
    “謝謝。”我厚臉皮的接過了衣服。
    他聳聳肩，事不關己的別過了頭，眺望著窗外流動的風景。我偷偷的做了一個鬼臉，趕緊換好了衣服。他這才把頭轉了過來，微微一笑。我有點尷尬，便轉頭看向外麵。
    寬廣的藍綠色的威艾爾河泛著漂亮的光芒，在陽光和水霧的籠罩下，顯得特別虛幻。在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了渡過天堂的聖靈之河，也有“我們是駕著馬車到達天堂”的念頭。
    我自嘲的笑了笑，為自己居然有這種想法而感到無奈。很久以前，我不是都沒有抱過任何希望的麼？
    “你在想什麼？”坐在對麵的明牙伸出手，卡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了頭，聲音變的有些冰冷起來，“你是在後悔麼？”
    “不……我從來沒有後悔過，隻是，進入亞萊彌，是我沒有預知的痛苦，還是讓我新生呢？”我低聲回答道。
    他有點驚訝的張大那雙晶瑩剔透的銀色之瞳，隨即笑起來，把我拉到了他的腿上：“我想，那一定是你的新生，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