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攜一片桃花飛舞 第二章 與子成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3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逐月島,碧水閣
盛夏深夜,星稀,清冷的月光如薄霧輕紗,四周蛙鳴蟬噪,為恬靜的夜增添了幾分鮮活的氣息。
冷煙雨斜倚在一株百年合歡樹上,懶懶地晃著手中碧綠色的酒樽,月白的長袍,銀色的長發。夜風徐徐吹來,如絲般脆弱的花瓣紛紛揚揚,滿樹盛開的合歡花就在這風中妖嬈起舞。
曾經,月下繁花開盡,佳人樹下獨立。
如今繁花依舊,卻已不見佳人再回眸。
冷煙雨低聲笑了笑,火灼般的喉嚨略帶沙啞,“諾諾……”閉上眼,拂過臉龐的風有種淩厲的痛楚,就如那日昏暗的天空,就算隻飄下一絲細雨,也是他無法承受的沉重。
夜,安靜得異常,如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
冷煙雨輕勾了薄唇,再睜開雙眼,那帶著淺紅的眸子已恢複得如夜色一樣的漆黑,將瓶中最後一點瓊漿灌入口中,碧玉酒壺落下時,白色身影已劃破夜空,飛奔向幾裏外的湖泊邊。
被月光籠罩的湖麵,波光粼粼,倒影著一抹傲然的身姿。那人就站在湖水邊,身著紫色繡金線花紋廣袖衫,墨發紛飛,雙手負背,像是來時已久。
這千篇一律的出場令人厭倦,冷煙雨冷笑著縱身躍下,月白長袍在他身後翻飛若蝶,一絲不悅浮上了眼簾。
“每年這個時候,你總是來我碧水閣走一遭,從不說明緣由,也不露真身,打個照麵就走,你不覺得無趣麼?”
“照你這麼一說,倒真是無趣得緊。”紫衣人聲線淡淡,依舊臨水而立,既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要回轉身的意思。
這種待人之態,實在令人厭惡之極。不過冷煙雨卻不甚在意,或許這種次數多了,再多的厭惡也沒什麼感覺,漸漸還會演變成了一種習慣。
“既然你能在我逐月島來去自如,想必是不會迷路的,就請恕在下不便相陪,告辭了!”冷煙雨甩甩衣袖,轉身便走,卻聽到身後人喃喃似是自語:“七月七夕,止於夜息。心欲無痕,破天而飛。”
冷煙雨停下腳步,暗自思索了陣,問道:“閣下千裏迢迢來一趟,不會就為了吟詩作對吧?”
湖邊傳來綿長歎息,帶著化不開的惆悵。
冷煙雨疑惑地轉身,一陣微風拂過,吹皺了湖水,也吹散了那一聲幽歎,卻隻見那身影閃過如翛然破空的雄鷹,眨眼間湖邊便沒了紫衣人的蹤影,若不是腳下那一朵紫藤花在月色下綻放著妖冶,冷煙雨似乎要以為剛才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幻。
彎身拾起那朵紫藤,淡淡幽香似有若無地鑽入鼻尖,就像那個來去無蹤的人,每年七月初都會來一趟逐月島,離開時會留下一朵綻放的紫藤。
冷煙雨自認為武功不弱,身為一島之主,又有武學至尊之稱的心欲無痕護身,在高手中已算是幽深莫測。
但是此人卻能在冷煙雨眼皮底下來去自如,可見此人非同一般。
又豈止是非同一般那麼簡單?
冷煙雨笑了笑,唇邊盡是無奈和苦澀
數十年來,無論冷煙雨用什麼手段,都從未見過此人的真麵目,也從未查到過關於此人的蛛絲馬跡,此人就像避世仙人般既神秘又擁有洞悉一切的能力。
數次與他交手後,冷煙雨才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那人麵前,冷煙雨就好似那跳梁小醜,娛人而已。
手指微彎,柔軟的紫色碎片從指間滑出,為這深沉的夜添上了一筆淡紫色的風景。
冷煙雨噙著一抹淺笑,懶懶地漫步走在林間小路上,朦朧月光灑下來,為他欣長閑散的身影鍍上了一層薄薄月華,似那謫仙,染不上一絲塵世繁華。
黑暗裏,一雙魅紫的眸子靜靜將那一抹身姿收進眼底,仿佛除了那抹身影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綿長的歎息從灰白中泛著微紫的唇瓣溢出,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見才拂袖離去。
微醺的酒氣已散不少,冷煙雨漫步來到一扇巍峨大門前。
門簷上龍飛鳳舞寫著“碧水閣”三個大字,筆力蒼勁有力,渾然天成,幾條素白身影正在門口來去巡回,步伐緩慢輕靈,身形婀娜多姿,每人皆以白紗覆麵,隻露出及腰青絲,以及那青絲般顏色的墨瞳,閃著冷爍的光芒。
那幾人顯然沒料到冷煙雨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怔了片刻後,紛紛跪下迎接。
“主人!”
冷煙雨淡淡應了一聲,邁步走進大門裏,揮手止住欲將跟隨而來的仆從,信步穿過亭台樓閣,飛簷畫廊,前方昏黃的燈光從萱花窗外透了出來,與迷蒙的月光相互對應,將梨木門窗上精致的雕刻襯托得更加柔美。
房門輕掩著,冷煙雨輕輕推了推,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隻身走進房間,帶進來陣陣夜風,吹皺了翠綠色帷幔,如連綿地漣漪,一波波蕩漾開來。
萱花窗台下,八仙桌邊,一襲青衫人影靜靜拂額端坐,搖曳的燭光照亮了他側臉蜿蜒的輪廓,卻將那俊朗的麵容籠進了陰暗裏。
“你倒是好精神,這麼晚了也不睡覺,跑來別人房間裏裝深沉。”冷煙雨笑笑,在門邊負手而立。
聽到聲音,那人緩緩轉身,俊朗的麵容逐漸浮現在明滅的燭光中,劍眉星眸,眸光如炬,鼻若懸梁,薄唇緊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隱隱顯露著蘊藏許久的慍氣。
見狀,冷煙雨不由得輕笑:“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燕翩遷冷冷掃了冷煙雨一眼,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僵直的背影:“我要見煙雲。”
冷煙雨勾了勾唇,徑直走到他身邊坐下,一雙清澈的眸子定定看著對麵的男人不再言語。
燕翩遷開始並不以為然,直到不止一次的與冷煙雨的目光對撞後,俊朗的麵容上才閃過些許不自然。
冷煙雨忽然覺得很好玩,這個玩了八年的遊戲,為什麼就是玩不膩呢?
既然那麼好玩,不如繼續玩下去吧!
冷煙雨隻手拖著下顎,眉眼帶笑,本就妖冶的麵容此時更顯得魅惑:“哦,現在要見她恐怕有點難,不如你先去幫我把那件事做好了,再來見她吧!”
燕翩遷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尊粉紅色璞玉雕像放在桌上,淡淡道:“東西在這兒,人不見了,明天我要見煙雲。”
“人不見了?”冷煙雨瞥了眼桌上的雕像,不鹹不淡地問。
“他不幸中了一箭殤,目前生死不明。”
一箭殤嗎?那可真算得上生死未卜了,冷煙雨淡淡笑著,垂眸開始打量起桌上的小雕像。
那是一尊用極其稀少的粉玉雕刻而成的飛天,長約三寸,隻掌心般大小,正手捧一隻琵琶,展顏反彈翩翩起舞,玉身晶瑩通透,散發著柔和溫潤的美感,粉紅色光暈緩緩流淌,竟似能勾人魂魄,不知不覺便吸引了目光。
冷煙雨的思緒瞬間呆滯了片刻,又被一陣驟麻所刺激醒,一陣怪異感頓時襲來,冷煙雨警惕地看了眼那光彩流溢的小雕像,眉頭頓時鎖了起來。
“有何不妥?”見冷煙雨忽然凝重的表情,燕翩遷不明緣由地問。
冷煙雨淡淡瞥了燕翩遷一眼,不答反問:“就是說,他目前在天雲閣?”
燕翩遷撇開目光,不再言語。
得不到確切答案,冷煙雨捏著那雕像細細觀摩了一陣,而後對燕翩遷道:“你且回去,明日我定讓你見她。”
得到肯定的答複,燕翩遷在漠然起身,高大的身影逐漸被夜幕淹沒。
冷煙雨仍舊手執粉紅璞玉,依著燭光細細探索,手中不斷傳來奇怪的感覺,開始時一陣陣驟麻,接著便猶如一股暖泉緩緩由指尖傳遞全身,逐漸與自身真氣融為一體,那原本有些虧盈的真氣竟也能被填滿。
冷煙雨詫異地仔細端詳了一陣,終於被他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璞玉上那雕刻著的小娃娃反抱的琵琶內側有些凹凸,似乎是某種圖案,又似乎是某種文字。奈何東西太小,光線又太暗,一時間也無法弄清,那後麵究竟隱藏著什麼線索。
不過有一點卻能肯定,此物對於他來說,隻有得不盡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