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3章 忘掉曾經深愛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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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標題:蓮畔再會,兵行險招
冰冷的湖水中,盈盈一帶輕霧籠罩,隱隱可見湖中盤坐一人,迷蒙的霧氣使人一時望不真切,更為那湖中人平添一絲神秘之感。
湖畔栽著一叢叢嬌美的鮮花,色澤明潤亮麗,細看去,碗口大的花底下趴著一隻通體雪色的白狐,慵懶地大張著四肢,尖尖的小耳朵微微聳動。離它稍遠的另一側則臥著一條大黑蛇,巴巴地俯在地麵上,涼涼地吐著信子。
少頃,湖中的人身子動了動,口中逸出一聲輕歎。原本趴在湖畔的白狐黑蛇立即打起精神,尤其是那白狐,“呦兒呦兒”地蹦來跳去,十分歡喜,反觀那黑蛇昂頭“嘶嘶”了幾聲忽而轉過蛇頭靜悄悄地爬走了。
湖中人摸索淌至湖岸邊,習慣性探手在花叢旁摸了摸,什麼都沒有。不由地一臉不滿叉腰而立道:“阿立,今天的打賞你忘了發哦,真是不乖。”
撇開那日再次丟臉地暈倒在蓮花池邊不談,在故園裏修養的這十來天,實在過的很愜意。每天睡得飽飽的起來,裏裏外外四處遊蕩一番,興致好時澆澆花弄弄草,再時不時為屋後的菜園子鬆鬆土撒下肥倒也自在。不過,不知白玉哪裏來的想法,竟規定了每日戌時都要她上冰靈洞湖水中打坐一個時辰,並且為了防止她偷懶,還勞動那條大黑蛇在湖畔把守,不到時間不離開。
如此一來,白蓮有苦說不出,故園什麼都好,隻是對阿鳳,她完全不敢親近,遙遙躲著還來不及,現在卻要在它的監督下按時練功,確然算不得什麼美事。起先她心裏有一百一千個不情不願,捱了上十天,居然也慢慢適應了。冰靈洞於她並不陌生,當初誤入故園,師父也勒令她多來此地修習內功。因了這湖水的特性,似乎是能夠激發身體內經脈運行,於蓄勢練氣頗有裨益,強身健體的功效大不大她不知道,什麼頭痛胸痛的病症大大減輕了倒是真的。況且,阿立自打她回穀之後一直纏著她,寸步不離,每次她練功的時候,小家夥都會乖乖在湖畔等候,還次次為她準備幾枚朱果當做零食,堪稱待遇優厚。
“呦兒~~~”阿立得意地揚著粉嫩的肉爪,連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變戲法一般叼著幾枚朱果一一拋給白蓮。她頓時手癢,沾濕了手將水珠兒都往阿立身上甩去,見嚇得它哆嗦著往後打滾兒,這才笑嗬嗬地坐回湖中,盤膝入定。不過片刻,她又睜開眼睛,沉思道:怪了,剛剛還能心如明鏡,為何現在竟然無法集中精神了?做不到凝神靜思,也就不能令周身保持暖意,頓時寒意從腳底騰地升起。
白蓮無奈地哆嗦著身子,正要起來,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她連忙俯低,手指在水下敲擊著試探,尋了半天似乎沒有異常,扶著湖壁待起身時,手掌按住的地方“啪嗒”一聲脆響,彈出一柄不足三寸的柳葉刀來。刀身穩穩地嵌在壁上卡口中,白蓮費了些力氣才將它摳了出來。不待細看,頭頂上方湖水流瀉墜下,淋了她一頭一臉,她嚇了一跳,忙往旁邊側身,仰頭望去,原來機關口正上方高處便是活水源頭,她剛才東摸西找地尋到這裏尚不自知。
手中的柳葉刀刀身輕盈,劍鋒奇薄,幽幽發出青中帶藍的光,隨手一揮,寒氣逼人。白蓮咂摸著嘴,傻樂起來:看架勢,似乎是把好刀,若她學好武功,一定也能用得上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把小青給比下去呢!無故生了這個念頭,她心頭一緊,醒過神來,搖搖頭又探身下去,躲開水流,仔細驗證那機關。
這一看不打緊,她驚出一身薄汗。那處開關上頭一行小字,她這回總算是看的清清楚楚了:白蓮今立重誓,此生常伴師側,不離不棄,若有悔意,枉存於世。
渾渾噩噩地回到住處,白蓮濕透的衣服也忘了換下,愣愣地靠著床頭發呆。慢說上一回,蓮池畔白玉又同她提起師公,言辭間仿若白蓮同師父確是有些師徒以外的糾葛,彼時也是天意助她,一暈躲過,可這一次,字跡鑿鑿,那把柳葉刀也同記憶中分毫不差,人證物證俱在,她想要說些別的來搪塞恐怕也扯不圓這謊言了。
心亂如麻。
如果世上真有把刀子夠快,能夠剪了這雜亂的心緒,白蓮一定願去求來,一了百了。可歎的便是沒有這號物事啊!放著山穀外的好景美人,咳,想到美人,她心裏一陣發虛,小青那裏尚無音信,也不知那呆子會闖出什麼事情來,可她病疾未除,也不敢貿然溜出穀外,老天的心思她實在把握不住,隻要她一出山穀,仿佛就沒個消停,被綁架,被追殺,落入仇人之手這類事情經曆的多了去了。反而自入穀以後,就像是回到了真正的家一般,心氣平順,重症減輕,讓她煩惱的事情也不過是如何挑開了天窗,對師父和師侄言明真相罷了。
難就難在這一處。推己及人,十年守望,她白蓮再愚笨也知情意深重,那些夢境的影子和幻想虛虛實實,可知師徒二人之間的毛病歸結起來簡單:一個含蓄若水,一個大膽如火,前者恪守師徒之禮,後者默認為襄王無意,水火聚到一起,磕磕碰碰注定不會融於一時,是以才有那些被白玉嚼爛了的分分合合。遙想師父其人,劍眉鳳目,豐采飄然,麵慈音雅,肅若鬆風,白玉讚他若天上神仙一般也著實不假。再仔細琢磨同他的交往,白蓮不禁連拍腦袋,自語道:“我真是糊塗!”
不管是那時時縈繞她腦際的“飛花逐月曲”,還是師父在聽到她自稱弟子白蓮時的異樣神情,之後為她燒火造飯又盯著她進餐的模樣以及督促她練習隔空打穴的寵溺,無不彰顯著對她身份的默認,或者,還有行動上的補償?那他如此待她,全不過把她當做正版真身了?
明白這一遭,不知為何,白蓮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空落落。她也隻是個年方二十的少女,憑借後世的那些經驗閱曆,虛張聲勢地把自己當做了迷局裏的旁觀者,前一刻還在一板一眼地分析他們的情情愛愛,這一刻卻瑟瑟縮縮地計較起師父的真實心意來。這又是為何,莫非她也是那樣貪慕虛榮的女子,巴不得欣賞的男子都傾心於己麼?
“阿嚏。。。阿嚏。。。阿。嚏,”濕衣未褪,水嗒嗒地裹在身上異常不舒服,白蓮鼻子一抽,連打了三個噴嚏,思來想去,竟然覺得無比委屈,吸著鼻子摸了顆藥丸服下,索性換過衣裳仰頭睡下了。
微風乍起,搖動玉盤一般的荷葉,幾枝含苞待放的蓮花朵兒輕顫著抖落一滴滴晶瑩的水珠,化入池中,水麵上蕩起圈圈漣漪。白蓮瞅著有趣,伸手入池,隻覺鼻尖馨香四溢,碧波蕩漾的蓮花池透著股子明澈清涼。她少女心性也被勾起,胡亂撩動池水,不經意間眼光瞄到一枝開的正好的玉蓮,杯口大的花心嫣紅一片,蓮瓣層層漸變,淡到最後一層卻是光潤的玉白色,煞是奇異。
鬼使神差地,她撐著身子,左手支地,右臂筆直伸出,竭力地往那玉蓮花枝處探去。差一點,還差一點,她腳下緩緩挪動,直到上半身皆已懸空,探出的手臂抻了又抻才勉強觸及花盤邊緣。她不禁嘴角翹起,正待再加把勁,乍聽身後腳步聲急急傳來,夾雜一人低聲輕喚:“蓮兒不可!”
白蓮心中一慌,糟!采花被抓了現行,嘴角立即垮了下來,一麵匆匆扭頭循聲回望,一麵想撤了手站起來。豈料,一轉頭,看清來人竟是她那神秘消失在月桂穀的師父大人,大驚之下再穩不住身勢,“嘩啦”一聲一頭栽入水中。她天性就是個旱鴨子,最初掉進冰靈洞冰湖中時都十分慌亂,何況這次栽的更慘,還是不知深淺的蓮池,當下慌亂萬分,揮手亂舞,不小心又被水下荷藤纏住腳踝,倉促間嗆了好幾口水還沒能鑽出來。
頭忙腳亂之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將她從池中拉起,動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蓮兒,怎麼這麼不小心?”
手掌貼合處湧起一股暖意,卻是她那好師父借機為她調理真氣,順便幫她將衣服烤幹。白蓮麵色緋紅,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納蘭容若的一首詞,“不辭冰雪為卿熱”的形容大抵如此吧?她呆呆凝視著師父的麵龐,他鳳目中關切之情做不得假,可視線落到他鬢角時,那絲絲突兀的斑白刺痛了她的眼睛,也瞬間令她清醒。
白蓮默默垂下頭去,悄然抽出手背,諾諾應道:“師父。”
“恩,可有不適?”手中柔荑落空,白颯此時才反應過來。剛才一幕,他一急之下,行為孟浪了。念及此,他鳳目中閃過一抹異彩,掩飾地攏手蓋嘴清咳一聲,遂雙手合攏,順勢袖到身後。
“沒,沒有,”白蓮一聽師父過問起身體狀況,忙擺手作答,豈料話音未落,鼻子不爭氣的連打兩個噴嚏,眼圈兒立即就紅了。她臉上紅暈暈染開來,捂住鼻子嗡聲嗡氣道:“額,稍微有點著涼,嗬,有點兒。不過,已經不妨事了。”想了想,她又俏巧地福了福:“見到師父,弟子很高興,隻是眼下有些失禮,我去換換衣服,一會兒再來拜見師父。”
說完,也不敢再直視師父麵容,弓著身子一溜煙兒跑遠了。
白颯猝不及防,萬沒料到他才同徒弟打個照麵,這人就堂而皇之地尋了托辭避開了。他思慮憂心,盯著她遠去的身影,微微歎了口氣。他這才整了整衣袍,手指觸到懷中鼓鼓的珍藏著“千裏雪”的黑金錦盒,心頭一顫,掃了一眼蓮池中盛放的大玉蓮,若有所思。
吹破殘煙入夜風。一軒明月上簾櫳。
故園十多年後終於迎來了一場三代同堂的團圓宴。隻不過,在座三人各懷心思,除了白玉口快說了幾句話外,另外兩人分外沉默。白颯似是滿懷心事,而白蓮則是惶惶不安。於她看來,隻要關於靈魂轉換的這點真相一脫口,貌似平安喜樂的團圓宴立即就會變成三堂會審的鴻門宴。斟酌半天,她仍然理不清頭緒,悄悄低了頭,左手不斷絞弄著右手腕上戴著的蓮花墜兒,呼吸聲都清淺下來。
“師公,”白玉瞧瞧這個,瞅瞅那個,擱下筷子喜滋滋道:“師公,您回穀之前,弟子已經照著您傳來的方子監督師叔練功,將養了大半月的功夫,看情形暫無大礙。”
“恩,阿玉做的很好。蓮兒,再堅持一月之期,屆時為師定為你拔除’罔形’迷症。”
“啊?”白蓮傻了,罔形是什麼?按她的理解,靈魂穿越,本來就是強借的福分,經此一程遭劫,大抵是福凶並附,不逞相讓,加之原體損傷,無故恢複青春恐怕也是對身體有大損耗,還以為自己是油盡燈枯,回光返照之相呢。可是,師父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像是不是什麼太複雜的毛病?
“怎麼?受不得冰靈洞了?為師記得,蓮兒還是童子時便對那冰靈洞親睞有加,還攛掇你師姐英兒打算在洞中築巢。。。。。嗬嗬,如今全忘了也罷。古籍記載,寒玉床乃取自極北苦寒之地數百丈堅冰之下挖出的寒玉製成,是修煉內功的極好工具。寒玉乃天下至陰至寒之物,坐臥其上,心火自清,練功時盡可勇猛精進。冰靈洞禁幽空穀已逾百年,冰湖之水湧湧不斷也流淌了百餘年,雖比不得寒玉床一年功抵得十年的進境,卻因為寒性不及,反而極為適合你的體質。冷是比尋常湖水清冷,打坐其中時,身體自發運功抵禦,有益於百脈通行,於你大有利處。蓮兒你屬純陰體質,自小嬌弱,又胡亂煉造了丹藥服下,損傷了根本,此際委實推托不得,聽話,再習練一月,區區罔形迷症,我自有法可解。”
什麼寒玉至寒,冰湖流淌,什麼純陰體質,百脈通行,白蓮覺得自己好歹也是大學生出身,怎麼一涉及武學,許多東西硬生生聽不懂呢?她一頭霧水地試圖來理解這些內容,對飯桌上另外兩人的互動渾然不覺。白玉神情焦灼,師叔擔著失憶的名號連最基本的藥理都不會識得,她卻深深明白師公說的輕巧,言談中盡是糊弄外行人的套話,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罔形”迷症!師公他,分明是一意孤行,要鋌而走險了!她幾度張口欲言,都被師公的嚴厲眼神製住,含在喉頭的話語滾了又滾,終究化作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