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炒壽麵（下）
    “啊？”我根本未料到他會說這話，頓時愣住，未消化過來。
    “很好吃，我還要吃。”他又重複了一遍，唇邊又漾起了來時的那抹淺笑。
    “很好吃？”我有點不敢相信，狐疑地看著他。
    他微點頭，已自己拿桌上的碗去盛。
    我看他將麵盛滿，自己端上桌去坐著吃起來，那滿足的神情似吃到美味般，令我看著也饞起來，拿起筷子也嚐了一口。
    嗯，味道還不錯，雖然比以前的差了點，但是是比想象中要好的。
    “大少爺，來，幫我一起端出去，咱們去小亭上吃。”我盛上四碗，招呼著清繞來幫我各端兩碗出去。
    “不許叫我大少爺。”清繞麵上忽然一冷，看著我的眸光有點陌生。
    “那叫小少爺？”我覺得有點好笑，突然很想揶揄他幾句。
    “不準！”
    “那……”
    “不許叫我少爺！”說到這句，清繞的語氣也冷了些許。
    我望著他站在我麵前的比我高出半個頭的身影，頓覺不知所措，訥訥地望著他開不了口。
    “你之前怎麼叫我的，現在就怎麼叫我。”
    “啥？”
    “笨蛋，吃飯了。”
    笨蛋？笨蛋？！我驚住，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無語地看著他走離門邊的身影，我是笨蛋？我竟然被一個小我十九歲的臭屁小孩說成笨蛋！
    “雲清繞，你給我說清楚，誰是笨蛋！”我簡直氣岔，抄起桌上的托盤就往外追去……
    “清落牌獨家炒壽麵，請娘親享用。”
    我來到小亭裏，清繞已經若無其事地開始吃起來。我也隻得作罷，笑眯眯地將托盤放於石桌上，端出炒麵一一擺在眾人麵前，作了一個餐廳侍者常做的動作，而後坐在娘旁邊準備開動。
    “四兒，這真是你做的！？”娘的眼裏充滿了不敢置信。
    “當然。”我自信滿滿。
    “這……”
    “娘，晚上再告訴你。”我看著娘欲言又止的表情，調皮地朝她眨眨眼睛，我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
    無非是對我這手藝哪學來的，以前的清落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可能會像現在這樣摒退眾人獨自在廚房搗騰。看來，我不說實話，隻能想個完善點的說法來搪塞了。而且，最主要的一點是，我不想讓娘知道清落的靈魂已逝。
    “咦，清繞，你可讓我好找。”我隻覺麵前藍色的影子晃過，而後便是一陣沁鼻的淡香撲來，聲至人到。
    我下意識地往旁看去，那人竟也對我一笑。我霎時一愣，竟是那日落水時救下清秋的男子，隻見他一身藍色鑲金邊的華貴衣袍加身，發上束玉冠，看上去氣勢非凡。
    看他的樣子也不過十歲出頭，想來定是哪家官宦之子。隻是，他身上所傳來的氣息，卻莫名地讓我有種壓迫感。我見清繞眼神一閃，厭煩之色刹那而逝，很快被掩在平靜之下。
    “山珍海味你不吃，跑來這裏吃……”
    “炒壽麵。”麵龐俊朗的官家大少斜倚在清繞身旁，手指著清繞碗中的炒麵，無語頓住，想來是說不上名吧。我諷刺一笑，淡淡接話。這般大爺，怎麼會吃過炒麵這種尋常之食，他若叫得上名字我倒覺得奇了呢。
    “炒壽麵？”他眉一挑，遂看向我，眸中隱有驚豔之色，帶著玩味。
    我驀然間回想起那日落水後與三夫人的交鋒時他那般深遠的眼神，像要望進我的靈魂深處，直將我看得透徹。一時間我對這人的印象評價也減了幾分，這種眼神，讓我渾身不舒服，隻想遠離。
    本是開心吃著炒壽麵的青姨和滿兒，一見來人，便倏地起身，恭敬立於身後。
    我心下一冷，對這大少的出現十分不滿。
    “繞兒，這位是？”娘柔和笑著，記憶中的娘總是這般，無論對誰，都是這樣的笑容。
    可是，這樣的女子，卻得處處受人指點，排擠，有多少苦無處訴，隻往肚裏咽。
    “無關輕重的人。”清繞似不喜他出現，麵色明顯冷淡許多。
    “哎，清繞，我們多年交情竟然無關輕重，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們的關係呢？”華服少年嚷嚷著，明顯像是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耍無賴。
    孩子……
    我一想起這兩字，便隻有無語望天，為什麼我來到這遇到的都是孩子……
    “是繞兒的友人啊，來者即是客，若不介意，同我們一桌吃上一頓飯，可好？”
    “當然好，多謝七夫人。”他倒不客氣，笑著應下來，大方落座。
    “滿兒，去替這位少爺拿副碗筷來。”
    “是。”
    “他不是少爺。”清繞淡淡出聲，卻令我們都詫異。
    “不是少爺那是什麼？”娘笑問出聲，以為清繞在鬧小孩子脾氣。
    是啊，我們在娘眼裏都是孩子，也隻有娘才會把我們當孩子一樣疼愛，給予一個母親的溫柔。
    “沒什麼。”清繞頓了一會，方隻淡道，看了笑得極無辜的少年一眼，便不再方語。
    娘也沒作多想，唯我隱隱覺得事有蹊蹺，清繞這話，絕非無意。不是少爺，那是什麼？
    “青姨，不許站著，坐下同我們一起吃。”這段時日以來，我們都是同桌吃飯，這會讓她望著我們吃，吃得也沒有滋味，何況我心裏並不想這樣。
    “青蓮，我們照常就是。”
    “可是小姐……”青姨有點為難，我當是知道她在顧慮著什麼。
    “無礙，坐下便是。”
    青姨推不過，隻得坐下。這頓本就歡鬧的生辰宴，卻因他的到來，而吃得索然無味。
    而那時的我，根本就不曾想到，我的命運會在那一夜之後轉變，在遇見他之後，因他而變。或者可以說，被他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