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生辰宴，炒壽麵（上）
    已是入了夜，草草食過晚膳後我與娘便準備洗洗睡下。小院裏靜得隻剩蟬叫，而前廳裏的喧鬧仍在繼續，隱隱傳進小院。
    今日天陵右相獨子雲清繞生辰，權傾朝野的丞相，個個急著套近。獨子生辰，怎不是個巴結的好機會？
    當然，這種象征性的聚會是輪不到我們參加的。我聽娘說，每年這種時候，除非必要，不然我們是根本沒機會露臉的。
    清繞定是忙得頭頭轉吧……
    發梳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發上梳著，映在銅鏡裏的臉頃刻間如湖水般蕩漾開去，恍惚地倒影出一張輪廓分明的稚嫩俊容來。那幾乎抿成一條線的薄唇，似在對我微笑，複雜的目光總在腦中縈繞不去。
    “四兒。”
    鏡中的人似在喚我的乳名，像娘的聲音般輕柔。我竟聽得有些癡迷，心內忽然顫起一陣悸動，像要掉下淚般。直到肩膀被人一拍，娘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進耳內，“四兒。”
    “娘。”我狼狽地收好匆匆回籠的神智，回眸望娘。
    “怎麼對著鏡子發呆了？”娘摸摸我的頭發，柔聲輕言道。
    “沒呢，隻是覺得頭發長長了許多。”我隨便找了個借口掩飾自己的尷尬，手跟著拂上發稍，垂於胸前無意識地繞著。
    “是比去年更長了些。”
    “娘，幫我梳梳發好嗎？”
    兒時，母親常將我及肩的頭發梳成兩條小辮。母親的溫柔，一直存在於記憶中，在迷茫無助時，總會依靠著這樣的溫暖度過每一個難眠的夜。
    “好。”
    娘接過我遞去的木梳，美麗的手拆下我頭上的絲帶，滿頭青絲瞬間鋪蓋下來，遮住我的眼瞼。
    發絲蹭著臉頰有些刺癢，我隨意地撥開臉上的發，眼瞥見鏡中那張稚氣的秀顏，忽然有種想撥開額前的齊眉劉海的衝動。
    這種念想隻停留在心中一秒，我的手便隨心所轉將劉海掠到一旁。哪知青姨鋪好棉被，恰巧瞅見我撥劉海的樣子。
    “小小姐長得可真像小姐，去掉額發的遮蓋，倒是越發地秀氣了。再過個幾年，定是絕色，如小姐般傾城。”青姨無意的感歎竟令娘的臉色猛然慘白，手中的發梳砰然落地，下一刻，我的身軀便被娘緊箍住。我的腦子還來不及回轉，便聽娘顫抖的聲音響在耳旁，“四兒，娘不要你傾國傾城，娘隻要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心思所轉，我明白娘的後怕，古代的女人最悲哀的事又何嚐不是有張傾城絕色的容顏？想來娘和清繞的母親便是因為這張臉，而釀就今日的悲劇。自己的遭遇已然這般苦難，她怎麼會讓相同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清繞的命運她無力改變，但是清落自出生便被她保護在懷中，時刻提著心。就算再委屈，她也不會吭一聲，隻為求我平安活下去，哪怕是變成癡兒，傻子，也好過嫁入豪門，卷進女人戰爭的硝煙中。
    “呀，我這是，怎的這般多嘴。小姐，對不起。”青姨眸中歉然，又有無盡的遺憾。
    “青姨，無心之言怎成罪，況且你說得又不無道理，娘怎麼會怪你呢。”我被她眼裏的心疼刺傷，一想到現在的處境，心裏便是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