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眷 第四章 淡淡人,深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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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是由穿著高筒靴和化妝服的孩子在上麵踩踏的一個舞台,他們在舞台上做作地說著他們記熟的話,說著他們狂熱地相信但又一知半解的話。
岩和盧菡跟著藝術團去上海演出,“馬墊兒”拉著我還有幾個哥們兒說要到“卡薩布蘭卡”過一個happy的單身之夜。“卡薩布蘭卡”是省體旁邊的一個大型夜總會,比起它學校旁邊的酒吧隻能算是幼兒園過家家,這是個真正聲色犬馬的地方。衣著暴露的女孩,迷茫頹廢的麵容,炫目妖豔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一切仿佛置身於一個異世界,大家都摘下白日裏疲憊的假麵具,將最本質的人性揮霍出來。我雖然有些抵觸情緒,內心卻有些莫名的向往。與張妍相遇的那個場景像個詛咒般揮之不去,我甚至幻想著再一次的邂逅或者豔遇。
和“馬墊兒”一起來的兩個哥們兒是他高中時的同學,本就是喜歡玩的人,所以到了這兒有些如魚得水了。我是不勝酒量的,尤其在沒有心事煩擾的休閑狀態下更是喝不下,但這樣的氣氛裏,人是很容易被同化的,我和“馬墊兒”很少的因為開心而喝得酩酊,而原本心中的些許忐忑早已隨著酒精的揮發煙消雲散了。“馬墊兒”還是深諳此道的,在喝酒前早早囑咐我給岩打電話打好預防針後關上手機,這樣隨後就可以盡情盡興了。
那兩個哥們兒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看著來回穿梭於眼前的火辣美眉早已心猿意馬,春心蕩漾了。我心裏暗笑著倆人的土鱉,自己卻也不由自主地眼神瞟來瞟去。夜總會是個奇異的地方,每個路過的女孩都散發著誘人的魅力。其實她們中的很多相貌並不比學校的係花、院花差,但缺乏清純的氣質,多了些許風塵的豔俗。但在光線的朦朧和醉意的迷離中,那些平素裏不屑一顧的風塵味卻漸漸變得曖昧了。
佛說: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其實色是一切有形之物,隻是大多數人悟性不足,把色局限在美色之中了。美色本身並不是貶義詞,人往往都是這樣,自己犯了錯,卻將錯誤歸結於誘惑的東西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極為正道的。所以當抱著這般欣賞的心去看待麵前的鬱鬱芳叢時就問心無愧了,即便有時內心起伏一些猥褻的小思想,那也僅限於有心無膽的遐想了。
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評價著四周的女孩兒,偶爾還會為隱約中的類似某小有名氣的球員的人爭論不休,不知不覺間已經酣醉。我搖晃著從廁所出來,被一隻手挽住,張妍!我的第一直覺告訴我。然而看著那張陌生卻有些似曾相識的臉,我不免有些失望。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一種女子,有些頹,有些懶散,她們天生就有一雙憂鬱又明澈的眼睛,讓你覺得似曾相識。那雙眼睛可以直直地看過事物的外在深達它的本質,她們天生太精靈太洞明,這是她們不可救贖的原罪,她們無可逃脫。
“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淡淡地問,顯然似曾相識的感覺比女孩兒本身更吸引我。
“怎麼了,大情聖,又被女朋友拋棄了?”女孩兒陌生的麵孔裏浮現出一絲熟悉的笑容。
平安夜舞會的那個女孩兒?不可能,完全判若兩人。我從記憶中迅速搜索著她原本的樣子,紫色緊身毛衣,淡色牛仔褲,帶著紅色的小聖誕帽,清純的一塵不染。而現在我看不清她的麵容,隻看見她不再是黑色的長發,而是金色的短發,在跳躍的鐳射燈光下顯得有些蠱惑。強烈的反差讓我目瞪口呆,我下意識地揉了下眼睛,以證明這不是醉酒的幻覺。
“想起來了?”女孩兒依舊淡淡笑著,聲音清晰得像回到那個平安夜一般,卻不再有任何扭捏和靦腆,仿佛是兩個軀體中的同一靈魂。
“額~嗬嗬,差點沒認出來。”我怔怔地說。
女孩兒沒說話,牽著我的手找到個吧台前的座位坐下。
“我給你的餐紙呢,幹嘛不給我電話?”女孩兒要了杯啤酒,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根煙點著,若有所思地吐出一道長長的煙霧。
“衣服拿去幹洗,紙弄丟了。”這樣的謊言我早已駕輕就熟。
“手機拿來。”女孩兒說。
“沒電了。”我拿出關著的手機。
女孩兒看一眼丟到吧台上,隨手又拿過一個杯墊,寫下電話塞給我。
“這次可不許弄丟了哦。”她叼著煙的樣子有些笨拙有些可愛。
我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這幽暗的環境裏視覺寬容了很多,這個陌生又熟識的女孩兒笑起來很迷人,我竟然有一股親昵的欲望,迫切想知道她雙麵人生背後故事。
“跳舞唄。”
女孩兒不等我答複就拉著我走到舞池中,她隨著音樂的律動熟練地扭動著身體,沒了有那晚的笨拙,不再像隻企鵝。而我依舊是隻笨拙地企鵝,尷尬地隨著她擺動,樣子滑稽。
“怎麼了?迷惑了?你才看到我的兩個樣子而已嘛!”女孩兒湊在我邊說。
我再沒了跳動的興趣,回到吧台喝著酒,女孩兒從後麵跟了過來。
“看不懂我?我就這樣,做自己喜歡做的自己。”女孩兒拿起酒杯一口氣喝完。
雪小禪所說,“野生的女子,她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隻一意孤行下去,要的隻是賞心悅目兩三枝,要的隻是獨自芬芳的快樂與沉溺,獨上高樓,望盡天涯。”
“挺好的。”我無言以對,隻能隨聲附和。
“幹嘛這麼頹,有我陪著還不開心?喝酒吧。”
於是我們一杯接一杯喝著各式各樣的酒,直到我意識漸漸模糊。
醒來時,天已亮,頭疼。我躺在一張不大的床上,身下是雪白的床單,身上是薄薄的毯子。這是間不大的臥室,收拾得很幹淨,裝扮得很精致,四周是有些曖昧的暖黃色,因為房間小,顯得很暖和。音響裏放著一首緩緩的曲子,我叫不上名來,很好聽。
女孩兒穿著件碩大的卡通T恤,蜷坐在對麵嫣紅的沙發上,癡癡地看著我。她又回複了黑色的長發,我才意識到昨天她戴著的是假發。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盡管有些頹廢,卻恢複了清純的模樣。
“桌子上是我煲的湯,對醒酒很管用,喝了它。”女孩兒說。
我撐起身體才發現竟然光著上半身,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床單下,隻有條內褲……
“昨兒,昨兒晚,那個,喝高了……”我心裏抽搐著。
女孩兒麵色微紅,沒說什麼,隻是癡癡地笑。
“昨兒,我是說……”
“把湯喝了。”
我有些懊惱地看著那碗湯,冥冥中竟然希望它是一碗斷腸的毒藥。
“幾點了?”我仰頭將湯一口送下後問,湯的熱灼從喉嚨沿著食管順到胃中,竟有些莫名的平衡感。
“一點半。”
“餓了吧,去吃飯吧。”
我尷尬地找著衣服,將毯子圍在身上。女孩兒看著我大笑起來,更讓我窘迫不安。
“等著啦!”女孩兒笑著轉身走到陽台上,取下晾在外麵的我的衣服。“袖子還有些濕,湊合穿吧。”
我接過衣服,仿佛是抓住溺水時的一根稻草,迅速換上。
“昨晚,……”
“哎呀,你有完沒完。就不告訴你,讓你一直忐忑不安,這樣你就會一直記著我。”女孩兒說完轉過身去在我麵前換了身黑色的毛衣。
我一路像個跟在家長身後犯錯的孩子,低著頭沒精打采。反而是她蹦蹦噠噠地走在前麵,盤算著吃什麼。
我們走到離她公寓不遠的一家川餐館,她頗有興致地點了一堆菜,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我問。
“舒樂。”女孩兒說。
我們不再有話,隻顧吃著桌上的菜。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我因吐酒而空蕩的胃開始有知覺了,不一會兒我們就吃光了麵前所有的食物。
“我給你的那個寫著電話的杯墊呢?”她突然問。
我尷尬地翻找著所有口袋,直到證實自己再次弄丟了它。舒樂搖了搖頭,又拿起一張餐紙,寫好電話遞給我。我看著她,微低著臉,半是羞澀半是憂傷也看著我,眼裏,是期待,是善意,是迷迷蒙蒙的淚。她離我那麼近,卻又是那麼遠。
對麵的她仿佛是個與世隔絕的仙子,獨處在自己的世界中。獨處其實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享受一份獨處帶來的寧靜與快樂,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想一些平素來不及想的東西,關注內心的一些變化。獨處的人,總有著脆弱的靈魂。但我仍然隻是個麻木者,更多的時候其實是在遊戲,就像是繩子上的螞蚱,隻是尚未搞懂,自己究竟是繩子還是螞蚱。
她像隻在生活裏獨自徘徊的七彩貓,簡簡單單的一次次變換,留下一個個深淺的步伐。在某些人看來是胡亂的,或無序,或頹廢,或落後。然而貓妖道,時而溫靜如初,時而妖嬈狂野,時而嫵媚攝人,時而神秘來去。我把固執作為一種理由,而貓卻把高傲當作一種態度。兩種格格不入的態度永遠在雨後那塊幹淨的土地上較量起來。誰可以分辨誰更值得可憐,憐憫的將貓攬入懷中,還是被貓湊過來憐憫了。不需要一分為二的辯證,我已經在傲慢中被自我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