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啟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爸爸，別說爸爸，連媽媽也找不到了，隻有那個不務正業的舅舅在一邊摟著他的‘泰迪熊’在呼呼大睡。
    葉啟揉了揉眼，一個人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房子裏，經過了一夜折騰變得淩亂不堪的淩落樣，即使隻有九歲的葉啟，也明白了一個事理，家裏，出事了！
    爸爸昨天晚上就出事了，媽媽今天也不見了，換了舅舅來照顧自己。
    這樣一想，小葉啟覺得好害怕，好害怕……他飛快的跑回房間，撲向正在熟睡的舅舅身上，張開雙小手，死死地抱住。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看到的一位親人，也是他目前唯一的靠山。
    沒有靠山是要受欺負的，葉啟早在學校裏時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葉啟就曾有親眼看見過同桌飛仔挨打的經曆，那些高年級學生邊嘴裏罵罵咧咧的，手上也沒閑著，邊不停的甩大耳光在飛仔的臉上……當有好多同學躲在一邊看熱鬧，他們的眼神就如是在看菜市場的雞販子現場宰雞，有些心悸的樣，但更多的是興奮。飛仔試圖反抗，結果被打的更狠。
    如果是上學期前，那是根本沒有人敢這麼做。
    因為那個時候飛仔的爸爸還是市裏的一名高官，據說官之高，還是和市長級別都差不多高的大官。
    他爸爸葉歡本來是他最大的靠山，因為有一次他爸爸開著警車到學校門口接他，好家夥，那些各年級的學生一看，原來這小子的爸爸是個警察，是個惹不得的主！
    從那天起，就再沒有人敢於欺負他了。
    連那些堵在學校門口收保護費的高年級學生，看到他，都會直接把他當個透明人，從來沒有問他要過一毛錢。
    “可是，現在爸爸出事了，也就是說，沒有人會來保護自己了，如果那些高年級同學知道了，不消說，鐵定會來欺負自己的，不止要錢，挨上一頓打都算輕的了。”
    光這樣想想，葉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害怕的把舅舅的胳膊抱的更緊。
    湖州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魏南山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雙眉緊皺，定定地盯著桌上那份攤開的文件，血紅的標題，深深的刺痛了他那無奈的雙眼。
    沉思有傾，他長長吸了一口氣，抓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喂，羅副市長嗎？我魏南山啊，嗯……那事，沒有一點商量餘地嗎……這樣吧，輕一點，輕一點也可以嘛……”
    湖州市檢察院。
    一臉邪笑的賀組長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腳尖抖一抖的，說：“李檢察長，我知道，你……和那個葉歡關糸很不錯吧，嗬嗬，沒啥，就是說說，……我來呢，也隻是替龍秘書長表達一下問候，嗯，這個……李檢察長是個聰明人，嗬嗬，以後，大家交個朋友？”
    “交朋友……”對麵的李檢察長斜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下去，顧自點燃了一顆香煙，精瘦的臉龐在煙頭的火光中明滅不定。煙霧模糊了他麵容。
    賀組長見了，也就不再說話。這時上，要說的意思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再說下去就沒必要了，該站什麼隊伍，得由著人家自個選擇。
    底牌已經掀開，現在就看檢察長怎麼出牌。
    難熬的時段，賀組長沉住了氣，也摸出一支煙點上，不曾向李檢察長望去一眼。這種時候，他絕不能露出一點軟的意思給李檢察長抱以幻想。成，以後也算是一個隊的朋友，有的是時間套交情。不成的話，就是徹底兩條線了，反正關係都已徹底分裂，就沒有必要留這一線人情。
    長長吐出口煙圈，李檢察長像是下定了決心，扯過煙灰缸來用力的摁滅了煙頭，他的聲音沙啞疲倦，了無生氣，勉力道：“賀組長，我們檢察機關是依法辦案的，對於違法亂紀的執法人員，決不會姑息，隻要證據確鑿，我們隨時可以提起公訴！”
    “很好。”賀組長點點頭，夷然一笑，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在檢察院大門，他掏出手機打了電話，“老張啊，嗬嗬，我啊，小賀……老張，檢察院這邊看來是成了，你法院那邊……嗬嗬，抓緊啊？對，一切要遵循法律，不過時間也不能拖，要快……好，一周之內……嗯嗯，我會向上麵反映你們的積極態度的……嗬嗬，別客氣，都是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啊？”
    “喂，羅副市長嗎？嗬嗬……你好，你好……我們專案組的工作進展的很順利啊，下麵還要傳喚一些證人……嗯嗯，就是一些落實口供的問題，這個……您看是不是能安排一下……對，國家公務人員最好，證詞更可有保障性……嗯，另外那幾個女孩的家長就交給你了啊，一定要安排妥當，好，這樣最好。羅市長，有你這麼高的辦事效率，嗬嗬，看來下一任的正牌市長是非你莫屬了，兄弟先在這恭喜了……”
    湖州市房屋交易中心。
    李娜歎了一口氣，從挎包裏掏出房產證，不舍地看了又看，她抿了抿嘴角，雙眼間流露出無助的淒苦，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遞給了工作人員，說：“麻煩你，這是三居室產權，麵積120平方，標價50萬，不接受分期付款，要快……越快越好。”
    工作人員翻開了房產證，詫異的看了李娜一眼，“這個價錢是不是虧了點？噯，如果你不著急的話，由我公司來為您運作，最多一個月之內吧，肯定可以按60萬的價格出手，您看？”
    “不成，我緊錢用。必須在一周之內！”搖頭打斷工作人員的話，李娜定定的看著對方，很固執，很決絕：“不成的，我急著用錢……”
    湖州市第一監獄，審訊室。
    大慶目光複雜的看著被銬在鐵椅上的葉歡，眼角瞥了一眼正伏著做筆錄的女警員，“小王，我有一份材料忘在車裏了，黃袋兒的，你去幫我取一下成不？”
    女警翻了個白眼給大慶，又看了看葉歡，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偏頭道：“頭啊，你也不用這麼轉著彎的支開我吧，當我傻了不是？就知道你有話要和葉隊說，不過呢……我也是個有良心的警察哦，葉隊被冤枉，全警局的人都知道。”說完，啪的一聲合上記錄本，翻了大慶一個脆生生的白眼出去了。
    這小妮子夠活潑。
    葉歡和大慶都笑了，氣氛一下子緩和了許多，大慶點上一顆煙走過去，放在葉歡嘴裏，順勢用後背擋住了牆角攝像頭的鏡頭，“歡哥，上次開槍擊斃的那小子，他老頭子隱忍了一個月，翻後賬了，要查你濫用執法權……歡哥，這一次……對方有備而來呐……”
    “是嗎？”葉歡微眯了眼，猛吸了一口煙，彌漫而起的煙霧中，葉歡的表情異常平靜，徐徐吐出，“魏局那兒怎麼說？”
    “魏局被羅榮發盯死了，昨天晚上兩人還在辦公室裏吵了一架，茶杯都摔了。我今天看見他，好像人老了許多……想來，壓力……不輕。”
    “嗯……勢頭倒真是夠猛烈。”葉歡點了點頭，遞眼佯笑道：“大慶，我這次估計是沒戲了。”
    “別，歡哥，你別這麼說。咱們可是在依法辦事，他再大的權利，能大得過法律？何況當時現場那麼多人看著呢，憑他們怎地，難道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難說……”葉歡夾了口煙，悠悠吐出，煙霧裏緩緩說道：“大慶，我不在的時候，你抽空多去看看你嫂子，還有啟啟……告訴你嫂子，我問心無愧，隻是……連累了她，是我對不住她。”
    “歡哥，你放心，我，我和兄弟們都等著你回來，帶著我們破大案呢。”
    葉歡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大慶，我也不多說了，你我兄弟，家裏的事情你就幫我多照料照料，孩子還小……”
    “歡哥！你別這樣灰心啊！我們是警察，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大慶激動的晃著葉歡的肩膀。
    監控室的屏幕上，葉歡已帶上了滄桑的麵孔在大慶的肩頭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