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束縛之秋 第壹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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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飛的葉子總是帶著一種獨屬於秋的腐敗與淒涼感。
風剛停,太陽從還掛著些葉子的樹枝間照下來,吝嗇的隻給予這大地一點點的溫度。
但這就夠了,至少對於盡雪來說就夠了。
風一停他就像隻歡快的小兔子似的跑了出來,蹲在院子裏的草地上挑揀漂亮的落葉。
陽光下,他那頭好看的玫瑰色短發耀出了一圈圈柔和而孩子氣的光圈,甚至讓我差點誤認為他是從天而降的天使。
從天而降的天使?
一怔之後,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或許,從天而降是事實,但從天而降的,可不一定都是天使。
就像我,就像盡雪,就像除了我們兩個之外的那二十四個與我們不相識卻擁有同樣命運的人。
伸手摸向自己右耳後的地方,仿佛真的能摸到那像胎跡一般烙印在那裏的黑色花體字母L似的。
輕歎一聲,既而將目光再次投擲到盡雪嬌弱瘦小的背影上。
那背影總是帶著一種讓人舒心的歡快與俏皮,無論春夏秋冬,仿若隻要有他伴在身邊,我的心就會被溫暖一般。
獨屬於盡雪的溫暖,或許早已在這十幾年的歲月裏浸入了我的骨,讓我再也不想失去。
“林夕!”
愣神間,竟不知道這隻歡蹦亂跳的小兔子什麼時候跑到我身邊來了,在我耳邊那一聲大叫著實嚇了我一跳。
懶洋洋的抬眼瞪他,卻在看到他那對寶石一般的紅色眼眸時忍不住微彎起了嘴角:“淘氣。”
聽到我毫無責備之意的兩個字,他咯咯的笑開了。
“林夕,你這個臭老頭,別老在這裏坐著。”邊說,他邊拉我的手,想把我從台階上拽起來,“快起來,起來吧!”
順他的意從台階上站起來,伸手揉了揉他那頭玫瑰色的短發:“好了,不要鬧了,跟我一起去準備晚飯。”
我伸出右手,他自然而然的將剛拾來的幾片落葉交到右手中,然後將那隻小巧而溫暖的左手放進了我的手中。
“拿那些葉子做什麼?”我淺笑著用眼角的餘光看他,“晚飯想吃炒樹葉?”
他扭頭衝我皺了皺鼻子,然後把那幾片樹葉舉到我麵前:“臭老頭,你看好!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收集來的‘秋天’!”
“秋天?”
我詫異的一怔之後無奈的笑了,哪有人收集落葉說是在收集秋天的?
不過,這句話到是說的也沒錯,所謂一葉知秋嗎,這麼多葉子,當然就是“秋天”了!
伸手輕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他衝我再次皺了皺鼻子之後便徑自跑回房間擺弄他的“秋天”去了。
他是什麼時候跑到廚房的我都沒注意,直到他開口跟我說話,我才意識到他已經過來有一段時間了。
一邊像玩網球一樣滾動著可憐的西紅柿,一邊問我道:“林夕,你聽說城西那幾起殺人案了嗎?”
“殺人案?”我認真的切著胡蘿卜,“不要在我做飯的時候說這些東西,料理也會被染上血腥味兒的。”
意外的,他沒有向我皺他可愛的小鼻子,而是異常嚴肅的說:“每個殺人案的現場都會出現三個花體的英文字母:U、I、V。”
我一怔,手指上瞬間滑過冰冷的觸感後,便是那無法忍受的疼痛感。
“啊!啊啊啊啊啊!”驚叫之後我忙把被自己切傷的可憐手指放進嘴裏,一邊含糊不清的哀怨道,“臭小子,都是你的錯!”
他扔下手中的西紅柿衝我皺了皺鼻子:“是你自己太笨好不好,林夕臭老頭!”
在盡雪極其努力的包紮之後,我的左手食指終究還是被包的像個蟲繭一樣。
鬱悶中做完晚飯,吃飯的過程中,卻再次聽到了那個討厭的問題。
“林夕臭老頭,你到底怎麼想的啊?”他叼著筷子,本來裝載著無盡歡快的眼眸此刻卻攜滿了困惑與擔憂,“你說那三個字母……”
“那……”
我正努力的嚼著胡蘿卜,一開口回答他的問題便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頭上。
疼的我雙眼含著熱淚,僵在那裏半天沒動。
盡雪看白癡似的瞥了我一眼,嘟著粉紅色的薄唇一臉的不滿。
“那三個字母……”緩過勁來後我才很委屈的對他道,“我怎麼會知道……”
“臭老頭,你就是個大白癡,”他用有些恨恨的又帶著哀怨與無奈的目光瞪我,“哼,等到有一天我死了,或許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死的!”
看他真有點要鬧脾氣的前兆,我忙衝他諂笑:“你怎麼會死嗎!我會保護你的!”
他依舊瞪著我,一點雨過天晴的感覺都沒有。
於是,我忙又諂笑著道:“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就為你殉情!”
“哼,”他輕哼一聲瞥我一眼,嘟著嘴巴喃喃,“白癡臭老頭,誰要你啊!”
我衝他嘿嘿的傻笑了兩聲,然後正色道:“我明白你擔心什麼,但有些事是不容我們拒絕的。”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後方,又指了指他的左腹部。
“盡雪,你應該明白咱們的與眾不同。”頓了一下,我歎了口氣,“你、我,還有那些與咱們同樣擁有標記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即使活的再怎麼像普通人一樣,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我不懂……”
那雙本該隻承載快樂的眼眸裏此刻盡是迷茫與不安,看得我心頭一緊,心髒都不由自主的疼了起來。
伸出手,隔著小小的餐桌,我的手輕柔的撫上了他白皙漂亮的臉頰。
“盡雪,我會保護你的。”
認真的承諾過後,我才從他失神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許神采。
第二天早上送盡雪去學校之後我便回家縮到屋裏太陽能照到的地方,懶懶的曬太陽。
我明白盡雪的擔憂不無道理,但同時又不想讓那雙清澈幹淨的眼睛過多的去承載這些不該屬於它的東西。
上網搜索著關於那幾起殺人案的新聞,大致閱讀一遍,不禁在心中微微的生出了些許寒意。
兩個月內,七起殺人案,死者均為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男子。
而且,七具屍體,都失去了他們的右眼球!
……四方白虎……
喚醒東方白虎的祭品,我確定是十三隻年輕男子的右眼。
腦子裏從書上看來的那些關於四方白虎的資料與眼前電腦屏幕上的字仿佛在那一瞬間有了一種重疊,而思維與心緒,卻似乎混亂並茫然起來。
那三個人——U、I、V這三個字母所代表的那三個人,到底要做什麼?
四方白虎實則是一隻力量強大的靈獸,封印它的人因為無法一次性將它完全封印,所以才趁虛將它的力量強行打散成了四份,分四次分別封印了起來。
除此之外,書本上有記載的便隻剩下解開封印需要的祭品及儀式過程罷了。
而四方白虎到底有多強大,沒人知道。
現在的我,對U、I、V三人解開四方白虎的封印的目的覺得無比茫然。
隻是,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不停的流走著,像血液一樣走遍了我的全身上下。
斜倚在窗邊,望著窗外那被金色所渲染的世界,輕歎。
對盡雪說什麼我們是與眾不同的,永遠都無法成為普通人的,但其實,這些話不過是我在對自己說,在借這個機會警告自己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罷了。
活在這個世上啊,若你知道自己即將麵臨的是什麼,無論好壞,至少還可以做最好的準備。
而我們這樣的人呢,總是在準備著,卻不到最後一刻永遠無法知道自己要麵對的究竟是什麼。
於是便隻能擔憂著,擔驚受怕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怔怔的望著窗外被忽起的風吹起的黃葉,撲通撲通跳著的心髒仿佛也頓了一下。
我忽然意識到,或許,U、I、V三人開始收集祭品隻是個開始,或許,這個比以往美得多的秋天,不會再像過去一樣平靜、安寧……
事實也正像我所預料的那樣發展起來。
當天下午去接盡雪回家時,以外的在路邊的咖啡廳外看見了一個身著一件黑色風衣帶著方型黑色墨鏡,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不可一世的王者氣息的紅發男人。
其實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注意到他,隻是,他身上有一種似乎很熟悉的感覺卻直直的吸引了我。
這種熟悉感並不莫名,因為我們二十六個異類人之間,是多少能憑感覺去感知是否有同類在自己身邊的。
就像當年我憑借這種與生俱來的感覺撿到還被包裹在繈褓之中的盡雪;就像今日隻從他身邊路過,我卻對他有種莫名的好感一樣。
怕他感覺到我的存在,我忙壓抑著自己的氣息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一口氣跑到盡雪就讀的學校門口,等到用自己的雙眼看到他的身影,用自己的手拉住他溫暖的手,感覺到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我才鬆了口氣。
我知道自己這是在過度緊張。
但沒有辦法啊,從U、I、V三人目前的行動來看,他們已與殺人狂無異。
而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對同類更殘忍?
誰又知道,剛才那個男人,會不會就是那三個人之中的一個?
若盡雪真的出了意外——我不敢想象之後的結果……
因為隻要想到盡雪會離開,我的心髒就會疼痛不已,疼的讓我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臭老頭,你又抽什麼瘋。”
盡雪有些不情願被我拉著,一雙漂亮的紅色眸子不滿的瞪著我:“我已經十六歲了!又不是不認識家,你幹嗎總跑來接我?還總像拉小孩兒一樣拉著我……放開我,快點。”
我沒鬆手,衝他嘿嘿一笑,反而拉的更緊。
他雖嘴上不滿,卻沒從我手中將手抽出去,而隻是任我拉著,走在回家的路上。
本不想再走那條遇見那個男人的路,可扭不過想吃蛋糕的盡雪,所以便隻能懷著忐忑的心情跟在他身後過去了。
那男人還在那裏,而盡雪與他,卻似乎都沒有感應到對方一般。
我愕然的看著那男人愣了一下。
感覺到那男人墨鏡後的眼正盯著我,我忙低下頭,拽著盡雪快步走進了咖啡廳旁的小蛋糕店。
“盡雪,”在店員裝包蛋糕的過程中,我俯在盡雪耳邊低聲道,“你有沒有聞到怪怪的味道?”
“啊?”他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用力的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然後擰眉再次看向我,“臭老頭,你鼻子出問題了?”
我瞪大眼睛看他,也十分詫異。
努力的嗅著空氣裏的味道,我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聞到了一股怪怪的,像是血腥味兒的味道。
“怎麼可能!你沒聞到嗎?像血腥味兒一樣的味道啊!”我困惑的看著他,想了想,伸手偷偷的指了指外麵坐著的黑衣男子,“那他呢?你不會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盡雪白了我一眼:“有什麼感覺啊?我又不認識他!”
“不是啊!”聞到空氣裏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兒,我都快急哭了,“盡雪,我沒跟你開玩笑啊!”
“好啦好啦!”他拿過包好的蛋糕,拉著我往外走,“乖乖的跟我回家,獎勵你蛋糕吃!”
雖然很不情願,但我還是跟著他走了。
而越往外走,離那男人越近,那股血腥味兒就越濃重。
濃重到了甚至讓盡雪停步皺眉。
“你去看看他怎麼了。”
說著,盡雪照著後背就猛推了我一把。
我向前一個踉蹌,差點趴在地上,站穩後,我忙跑回到盡雪身邊:“我不要……聞起來就好危險的……”
“你不是說你會保護我的嗎!”他瞪著我,“現在這種時候就是你兌現諾言的機會!”
我欲哭無淚的看看他又看看那黑衣男人,最終還是決定為了兌現諾言而獻身。
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挪到那男人麵前。
“你……”
“滾!”
還沒等我一句問候的話從嗓子裏完全顫抖著說出來,那男人好聽的聲音便惡狠狠的低聲對我吼到。
一聽著話,我如獲大赦,幾乎是跑著回到了盡雪身邊。
“盡雪盡雪!他叫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