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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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染城池,殘陽照離,波凝水滯,煢影獨立。君念思歸,若離不棄。向來思卿,翹首至今,塵緣淺淺,含恨點點,惟情綿綿。
    “他是誰?”
    “我可以執手天涯之人……"
    "那我呢?“
    "……"
    "為何要負我?"
    "是我負了天下……"
    人世間的很多事,總是出人意料、以為很相愛的彼此,以為可以並肩一生的人,卻有人默默地離開。是你的心已不在,還是煙花落盡隨流水,琴音蕭瑟的時候,臨風獨望,吹盡落淚。
    遠處,金戈鐵馬,烽火狼煙,年輕帝王站在山崗上,負手遙望下方。身未動,心已遠。後方探子忽然來報,“王,月蕭傳來書信,請王過目。”君灝忚側過臉,接過使者呈遞的薄薄一紙,使者悄然退下。展開,漸漸地,眉宇緊蹙,君灝忚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手的力度不自覺加大,把紙片捏出了褶皺,然後,啪嚓一聲捏碎在手心。鬆開手,任由手中的粉末化為風逝。
    年輕的帝王閉了雙眼,掩上所有苦楚。再睜眼時已恢複一片清明,依稀記得,指間輕觸的柔軟,嬰兒抬眸時的璀璨星目,笑靨如花,而今卻……君灝忚緩緩合上明亮的眸子,自古以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他卻從未盡過一天為人父母者的責任。這是報應嗎?
    次日,君灝忚親自上陣,對方的前鋒正是少帥鳳雲崢,兩軍交戰,對方身後皆是兵戈鐵騎,隻等一聲令下。風漫黃沙,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蕭條肅殺的氛圍,古來征戰幾人回,連號角的聲音都顯得悲淒,鼓聲振振,直擊長空。
    兩方少帥同時揮劍直指長空,下令開戰。這一戰,曆史上最長的一場血戰,血,模糊了多少人的雙眼;血,帶走了多少人的思念;血,吞噬多少人的亡魂。這是一場惡戰,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是修羅的煉獄場。不舍晝夜,三天三夜無眠無休地戰鬥,已然分不清雙方是敵是友,隻是三天之後,血染了城池一地。由月蕭天魔組成的連盟軍大舉進犯西昭,一路勢如破竹,長驅直入,攻入西昭城內,西昭陷落。
    塞上,孤煙,城牆。
    秋風蕭瑟,落紅無情,漫天風沙卷起的塵土飛舞。一個束冠白衣的男子手撚起三柱香,遙祭下方沙場戰死的無數亡靈。風將他的衣帶吹得翻飛,茫茫夜色中,隻依稀看到男子白皙模糊的側臉。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天下,竟要流多少人的血才能達成功成名就。
    時夜在男子身後稟告,“皇上,西昭已降,那些戰俘怎麼辦?”
    “給他們一點銀子,遣散他們回去吧。”帝王的目光遙望遠空的半弦明月,瞳眸清許如墨,“不想回的可以繼續服役。”
    時夜微微躊躇,“皇上,放虎歸山,不怕……。”
    “時夜,自古以來,都是得天下易,守天下難,就算坐擁江山無數,如日日夜夜為征戰討伐之事勞頓,不過是曆史輪回罷了。治國之道,重在為民,如若僅憑一己私欲,不為國為民,專橫獨行,和曆史上殘暴的君主有什麼不同,最終還是會被別人替代。”月色下帝王的輪廓勾勒美好,他的眼睛如一泓湖水,波瀾不驚。
    時夜靜默良晌,方鄭重其事地開口,“皇上聖明,那下一步?”
    “直取雲霄!”帝王的表情傲然不可方物,語氣卻隱隱透出些許的空寂與寥落。遠處,家國碎,山河遠。心有明月逐君行,江山未定安可眠。一場爭奪天下的史冊,漸漸落下維幕。
    月蕭與天魔集結的同盟軍在攻破西昭後,舉兵逼近雲霄,亂弦掛帥出列,君灝忚迎擊。亂弦因喪國之痛,被困君灝忚親設的陷阱裏。君灝忚派人火燒糧草、軍帳斷其後路,雲霄軍營糧草被毀,全軍營帳齊齊被燒。亂弦帶領的三千精銳兵力到最後亦是損兵折將,隻剩十餘人生還。
    雲霄有始以來的第一場雪,白雪如飛絮在空中舞動才輕盈的飄落下來,潔淨無瑕的雪或飄落街頭,或停落樹稍,眨眼間已為天地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
    一個人站立窗邊良久,凝望著那天地最純潔的生物,眼裏有化不去的霧,他伸出手,一瓣雪花落入手心,不等他抓住,轉瞬已化為無形,僅留一絲透心的涼意滲入肌膚,雪落無痕。想抓住,卻抓不住;擁有了,卻似不曾擁有。不該愛,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君灝忚,我們最後一局,早已注定輸贏。
    淡淡的笑意浮上傅君顏的麵容,另帶一絲黯然。忽有探子來報,“陛下,亂弦將軍回來了,正在大殿等候。”窗邊的人眼波有了流轉,微微合起了眼睛,似是極疲倦。大殿之上,亂弦跪拜,他穿著火紅的衣袍,紅衣似火。麵容蒼白似雪,傅君顏凝視片刻,才低聲問,“前方戰況如何?”
    “山鏊已經被攻破。”亂弦沉著的說。
    “是嗎?”他低下頭,唇角的苦澀一閃即逝,再次抬頭時,眼神忽然間凝滯,紅衣不知何時倒在地上,繼而發出一聲驚呼,“亂弦。”
    殿下之人跌落在地上,豔紅的衣袍散開,露出衣襟內的大片血跡,觸目驚心。“亂弦,”他衝過去,俯身把他從地上抱起,急促的喚道,“你怎麼了?”亂弦沒有回答,他伸手撐著地麵,似是極力想掙紮著站起來,然而身體不受控製,到一半就頹然垂落。
    他靜靜的抱著他漸漸發冷的軀體,他身上流出的血沾染了他的雙手,視線目及之處都是一片血紅,他隻覺得徹骨的冰冷,片刻之後他才醒悟過來,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慌,連聲音也在發抖,“快傳禦醫。”
    在禦醫來了之後,傅君顏看著失去意識的人,床上的人麵容蒼白如雪,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怎麼樣了?”
    禦醫蒼白了臉,垂首不語,“亂將軍受傷過重,”禦醫沉吟片刻,“失血過多,恐怕已無力回天。”
    “怎麼會?”傅君顏喃喃,不安地望向那人,他快死了?怎麼會?不該是這樣的,難道……他瞳孔不由一緊,轉瞬召人尋問,“亂將軍因何受傷?”
    “我們中了敵人的計,全部都被圍困在一個山坳,亂將軍中箭奮力帶我們逃出生天,雲霄士兵幾乎全部滅亡。”
    “為首是誰?”答案呼之欲出,傅君顏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紊亂。
    “月蕭國國主君灝忚。”傅君顏聽到那名字頹然一震,終究……還是來了。傅君顏摒退左右,站立在亂弦麵前,看著眼前的人竟覺得他的麵容竟奇異的溫柔,回光返照嗎?
    “你覺得疼不疼?”傅君顏低聲問。
    “我有話想對你說。”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瀕臨死亡的他麵色蒼白,居然擁有了一種讓人心疼的美好,眉目清晰,他的嘴角輕勾出優美的弧度,低眉淺笑。
    “為什麼?”傅君顏問。
    亂弦喘息的笑著,慢慢地說,“一直以來,我都不能解脫,現在……終於解脫了。”
    君顏沒有說話,麵孔平靜而悲傷。
    亂弦慢慢抬起手,他悲哀地發現即使是做這麼簡單的事,手也顫抖厲害,他在笑,他的嘴角輕勾起來,宛如一朵盛開的淒紅的薔薇。他緩緩拿開自己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依稀和西昭王相似的麵容,輕扯嘴角,亂弦笑得很費力,“我從小就一直戴麵具,你知道為什麼嗎。”答案不言而喻。
    亂弦因為費力說話而猛烈咳嗽起來,因為咳嗽而使蒼白的臉看來有些紅暈,他接著道,“我恨他,怨他,他害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論我怎麼求,他都不肯聽我的,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不過是一顆棋子。”亂弦的麵容變得慘淡,“可是,我發現,他死了,我卻開心不起來。”
    “傅君顏,我終是敗給了你,敗給了君灝忚。”亂弦釋然的道,唇上卻掛著溫柔的笑意。
    笑意漸淡,麵微涼,魂歸何處。
    傅君顏沒有動,他一直看著床上的人,暮色漸濃,他的輪廓模糊在空曠的夜色裏,然後,轉身,離開。
    冷月流光,晚風吹拂,樹影婆娑。
    這一瞬,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和釋然,沒有恐懼,隻是坦然地接受這一切。抬頭凝望蒼穹,一道星隕斜斜的掠天而過,忽然看到那個人的麵容,浮現在深沉的夜幕之上。風雲變化裏,隻遺留下那人溫柔的容顏。
    白骨千裏、血流成河、龍鳳哀鳴,早該想到如此結局,不是嗎?臉頰上一陣陣冰涼,滴落的,到底又是什麼?
    風,越吹越大,耳畔恍惚聽到著沙場上人的嘶吼、痛哭,久久不絕。即使是早已攏好的外袍也無法汲取一絲溫暖。手上早已沾滿血腥,下一個,輪到的是自己吧。
    昨日的誓言,不變的畫麵,風雪侵染了琴弦;癡戀昨日已成夢,風雨迢迢古陵絕。殤斷腸,恨離天,怎見真心怎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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