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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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少年見單翼已經這麼說了,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反對的言辭,隻是冷哼了一聲,隨即說道:“單翼,隨我來。”說罷便向外走去。單翼見少年已經應允了,心下歡喜,但是臉上不好顯露出來,隨口應了一聲,然後轉頭向君灝忚點了點頭:“公子請隨我來。”君灝忚微微一笑,繼而跟在單翼後麵。
是夜,月色冰涼如水,冷峻的銀白光芒傾灑在青色白瓷的方形磚板上,凹凸不平的青白瓷磚縫隙裏滲滿了點點的銀光,涼意漸漸深入骨髓,一排排朱紅色的漆柱靜靜站立著,柱體頂部上方的宮燈若有若無的閃耀著紅光,悠悠然然的,遠遠望過去就好像飄移著的鬼火一般,越是深入,宮燈越是稀少,最後幾近湮沒在黑色暗影中,隨著每一步的踏出,黑暗就宛如潑墨般多了一塊,漸漸的,如潮水蔓延般鋪滿了整個地麵。
少年單薄的身形在暗夜中若隱若現,一襲濕透的白衣襯出了平滑的曲線,邊沿仍然在滴著水滴,一滴滴打在青色石磚表麵,發出輕微的“啪、啪”聲。君灝忚有些吃驚的打量起四周的場景,這和他在太子處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樣,那裏一派歌舞升平溫暖融洽的場景這裏完全見不到。
然後前麵的少年一個轉彎,在一扇破舊的大門前站住了,然後回頭冷冷看著君灝忚一眼,隨即跨了進去。
君灝忚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一扇破舊的大門,他連忙拉住了仍然走在前麵的單翼,問道:“沒有走錯嗎?你們就住在這裏?”單翼微低下頭,一抹苦楚的笑容頓時浮上了有些稚氣的顏容:“我們……住在這裏很久了。”君灝忚聞言,嘴巴開了又合上,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正在尷尬的時候,門裏麵傳來冷冷的一聲嗬斥:“單翼,還杵在那裏做什麼,還不趕快進來!”單翼急急忙忙的應答著,有些歉意的看了君灝忚一眼,輕聲說道:“公子請先進來入座。”說罷不再有任何的言語就進去了。
君灝忚上翹的嘴角此時已經漸漸消失,繼而取代的是有些嚴肅的麵容,一雙星眸閃爍沉浮著的是莫名的情感。
少年獨自一人站立在房中,昏暗的燭光襯著冷冷清清的背影,黏在門麵上的有些破舊的壁紙被風輕輕的刮擦著,發出嘶拉嘶拉的聲響,他輕緩的解開衣帶,將粘連在肌膚上的衣服緩慢褪下,隨後門沿上響起了幾聲輕響。他略微的回過頭瞥了一眼,拿起放在一旁的幹淨衣服套上,鬆鬆的係好了衣結,才低聲說道:“進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單翼恭恭敬敬的端著一盆熱水和一疊毛巾走了進來,將熱水擱在一旁的扶手架上,毛巾也擺放在上麵,轉身對少年彎了彎腰:“公子,還是擦拭一下比較好。”那名少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熱水,又看了看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單翼,心下明了,於是淡淡的開口:“那個家夥還在嗎?”
單翼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喜悅,隨即又再次恢複了原狀,隻不過語調裏麵微微有了些笑意:“公子,他現在還在廳中。”那少年沉吟了一會兒,茶色的色調在臉頰上形成了溫暖的光暈,扇狀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顫抖,過了半晌他才說道:“你先過去吧,我稍後就到。”
“是。”單翼再次彎了彎腰,隨後將門輕輕合上。
君灝忚此時在大廳中仔細打量著周圍的擺設,很樸實,甚至樸實得有些過分了,偌大的廳堂裏麵隻空蕩蕩的放著幾張桌椅,素色的簾子被規規矩矩的係好在一旁的柱子上,原本被漆成朱紅色的柱子表麵此時已經斑駁不堪,在中堂的位置掛著一幅畫,是一副潑墨山水畫,左邊還有個小小的落款:九月十二日傅君顏作於九涯山,在字的下方還印著小小的泥紅印,仔細看去,赫然是“傅君顏”三字。
“傅君顏……”君灝忚細細品味著,繼而嫣然一笑,傅君顏麼?真是個好名字,君顏笑,負君顏,生死為搏君一笑,這傅君顏,究竟是何許人也。
就在君灝忚沉思間,一個清脆的聲音頓時響起:“恩人,請這邊就坐。”君灝忚依言坐下,單翼端了杯茶過來,說道:“這是我家公子自己做的茶葉,請恩公嚐嚐。”君灝忚笑了笑,隨手拿起茶杯:“我叫君灝忚,你可以叫我君公子。”單翼聞言更是惶恐,他退到一旁,低聲說道:“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冷冷的聲音帶著少年未發育的青澀久久回蕩在廳堂,雌雄難辨的聲線一點點的撩撥著君灝忚的心,他停止了喝茶的動作,向聲源看去。
少年帶著一臉的淡然走近了廳堂,白衣飄袂,黑色青絲被一條繩帶隨意的束起,隻餘下幾根斜斜的垂掛在一旁,發隨風動,白皙的臉頰上輕拂著,暗夜的黑色背景,硬生生的襯托出了一位俊秀人兒。
“怎麼?茶不好喝?”那位少年在君灝忚的斜對麵落座,帶著一絲絲的漠然看向後者。
君灝忚嘴角一翹,馬上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茶有些燙,但是不至於會令人跳起來的程度,溫軟的茶水流淌過敏感的舌尖,引起身體的一陣陣顫栗,此時,茶的味道被激發出來,或甜,或酸,或澀,或苦,種種滋味在舌尖流轉不定。
“如何?”那名少年漠然的問道。
君灝忚抬起頭,臉上呈現出了滿足的味道,久久才放下茶杯,嘴角抿起,繼而微笑:“很好。”
那名少年隻是微微一笑,不再答話。
過了好久,沉默的氣氛才被打破。
“君灝忚。”君灝忚站起身來到那名少年麵前,挑起了那名少年的下顎。
少年冷冷的注視著君灝忚,既不惱怒,也沒有將君灝忚的手揮掉,隻是淡淡的說了三個字:“傅君顏。”
“傅君顏,果然是好名字。”君灝忚眼裏有著激賞,環視了一下四周家徒四壁的環境,“這裏是什麼地方,怎麼會這麼落魄?”
“冷宮。”少年冷冷的道,臉上則是千年不變的寒冰,眼神也有著莫名的情緒在流轉。
“冷宮?莫非你是被皇上打入冷宮的孌童?”君灝忚正色問他,眼裏有深深的不可置信。
少年眼裏有濃濃的譏誚卻隻是未置一詞,單翼有些著急:“恩公,不是,你誤會了……”他正欲說話,卻被傅君顏揮袖擋住了,平靜無起伏的眼裏滿是淡然:“這種人,不必和他解釋太多,送客。”
君灝忚倒像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坐在椅子上賴著不走,“單翼,今晚我可以留下來用膳嗎?”
“呃……,”單翼為難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公子,自家公子仍舊是一臉冷冰冰的樣子,“我……公子。”轉臉索性求助於公子,“公子,那個……。”還沒有說完就被硬生生的截斷未完的話,“單翼,送客。”
“單翼,你的手藝不錯吧,那今晚我就不客氣了。”君灝忚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壓根就沒有理會正主的已經下了逐客令了,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臉皮厚啊,能自編自演到這種境界。
“公子。”單翼隻好為難的望向公子,公子卻是冷冷掃了一眼,然後拂袖而起,丟下一句,“單翼,送客。”隻留下那清冷的背影給君灝忚歎惋。
“恩公,對不起,公子生氣了,恕單翼不能招待恩公了。”單翼皺緊了小臉說,一臉的罪過全寫在臉上。“沒有關係,你們家公子是生我的氣,又不是生你的氣,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拜訪。”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那小院。
冷宮。
單翼一邊擺放著碗筷,一邊在小心翼翼的窺視著少年的臉色,待碗筷擺放好之後,他走到傅君顏麵前,畢恭畢敬的說道:“公子,可以開飯了。”傅君顏此時站在門邊,抬頭望著暗夜遮掩下仍然奪目的一輪彎月,聽見單翼的話,心下不禁一動,眼瞼微合,沉聲道:“單翼,你隨我多久了?”
單翼有些不明所以的抬起臉,看了看仍然然的主子,雖然不是很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單翼仍然回答道:“回公子,小人已經追隨公子四年了。”
“四年了……也對,我們可是在八歲那年遇見的……”傅君顏再次看向那無邊無際的黑色幕布,隨即轉身向內堂走去,不再言語。單翼雖說覺得主子有些奇怪,但是他也不敢多問,隻得亦步亦趨的跟在傅君顏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