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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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月光順著窗簾的縫隙照進一片漆黑的屋子,玻璃上映照出一個小小的跳動的火苗,轉瞬即逝,化作一個忽明忽暗的亮點,伴隨著嫋嫋升起的煙霧,朦朧了卓越的視線。
傅一白緩緩撐起身體來,他的腰還在隱隱的疼著,雖說也許真是不服年紀不行,但這麼激烈的一番“運動”下來,隻怕連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也要腰酸背疼起來。他看了一眼站在窗邊抽煙的卓越,他已經穿的整整齊齊,一如當初剛進入這個房間時候一樣,反觀自己卻隻是在身上披了床薄薄的被子,簡直是對比鮮明。
“天大概就快亮了。你現在走?”
卓越聽見身後響起的話語才緩緩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對,這就走。等到天亮了人進人出,被看見了不好解釋。我想你也並不情願再上一次頭條,畢竟這不是什麼有好影響的新聞。”
兩個人說話的語氣淡然,就好像之前在床上極盡癡態,猶如兩隻雄獸一般緊緊糾纏角鬥的景象不過是南柯一夢,根本從來未曾發生過。夢醒了,還可以衣冠楚楚,雲淡風輕的說話,把自己最深處的心思再度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察覺。隻有傅一白頸項處隱隱露出的淤痕才能證明,那並不隻是一場夢,他們兩個真的曾經在這張還帶著一點點人體溫度的床上彼此相擁,試圖從對方身體汲取溫暖和力量。在那一瞬間,他們的確是互相擁有的,但也不過隻是那一瞬間。
卓越手中的煙已經快要燃盡了。傅一白知道,這隻煙滅了以後,卓越就會離開這個房間,然後也許不知道再等到什麼時候,兩個人才會再見麵,再像今夜這樣癡纏。一切都是未知之數,似乎不由自己決定。盡管卓越曾經不止一次的對自己提到過“喜歡”這樣的字眼,但是所謂的喜歡又到底是什麼,可以算做什麼呢?對於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來說,喜歡是一件太容易說出口的事情,來得容易去得快,隻有到傅一白這樣的年紀,經曆了擁有、失去、聚散離合之後才會明白,其實什麼也敵不過時間,在現實麵前,人總是變得太快。就像之前卓越在歡愛的時候極盡所能的想要證明自己是他的所有物,逼自己在他麵前表現出一直隱藏在深處的一麵,又何嚐不是一種男人占有欲的體現。
人就是這樣,當某些東西還不屬於你的時候,你也許總會想著抓緊它,再緊一些,但一旦真正得到以後又將何去何從呢?由盛至衰,有什麼能逃脫這樣的自然規律?就連感情也不外如是。所以傅一白並不想將自己過於坦白的展現在卓越麵前,事實上他已經將許多原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放下的東西丟棄在一邊了,否則以他的個性,又怎麼會甘心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那麼,至少應該讓他在保留一點應有的尊嚴和體麵,這樣,即使有一天要麵對分別與改變,也總不至於一敗塗地,輸得太難看。
傅一白的嘴角掛起一個略帶些嘲諷意味的微笑,其實自己這樣做也是為對方保留了一條後路,當有一天對於當初的所作所為後悔了,想要退卻了,也可以省卻許多口舌,許多擔憂與為難。兩全其美,不是麼?但為什麼自己的心中會很空虛,很落寞?卓越自己也曾經說過,這不過就是一場成年人之間的遊戲,他又為什麼要如此在意?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卓越並不知道傅一白心中這些想法,隻看到了他嘴角那個若有若無的微笑。這個微笑代表了什麼?是對自己如此放不下的執著的嘲笑,又或者隻是證明了這一切並沒有什麼,並不值得他在乎?卓越的心又糾結起來,他多希望兩個人緊緊相擁的短暫瞬間可以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就算是不甘心也好,逞強的想要證明什麼也罷,至少比現在這樣的局麵更讓自己好過些。傅一白不過在自己伸手便可及的地方,卻為什麼看起來這樣遙遠?是不是一切都隻是奢望,自己真的永遠都無法把握住他的感情他的心?卓越已經無數次的這樣問過自己,卻始終也得不到答案。
時間不會為了某個人而稍作停留,哪怕僅僅是一分鍾,一秒鍾。手中的煙已經隻剩下那麼短短的一截,火光撲朔,像是在熄滅之前做的最後一絲垂死掙紮。和自己此刻的躊躇不舍多麼相似,卓越這樣在心中自語道。好吧,即使得不到全部,隻要擁有過,即便是“好像”,“大概”,“也許”擁有過,又有何妨。自己想要的本來就是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至少在表麵上應該瀟灑些,不給對方太多難堪。這樣就好。
“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卓越終於打破了兩人之間長久的沉默,狠狠的將煙蒂掐熄,一如斷掉自己心中的最後一絲念想,毫不留情,堅定而決絕。
傅一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也不過說了一句:“外麵風大,小心著涼。”卓越對他露出個大大的,看似滿不在乎的笑容,打開門向外走去。
大門自動上鎖的聲音輕輕響起,將兩個人分隔在一道緊閉的門的兩端。卓越在門外定定的站了半晌,終於還是緩緩的提起了步伐。原來自己還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在乎,對於傅一白,也許這輩子他也做不到不在乎。卓越的口中再度彌漫起一股苦澀的味道,是自己此刻的心情嗎?也許是吧。
走了沒兩步,迎麵走來一個年輕男人。卓越不著痕跡的迅速瞥了他一眼,將半張臉縮進了支起的領子中。他此刻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才會沒有察覺到那年輕男人與他擦肩而過的一霎那,眼中一閃而逝的窺探與算計的精光,卓越原本不應該這樣大意的。
待到卓越的腳步聲遠了,那年輕男人放慢了步子,駐足於傅一白門前,抬起頭來凝視著門牌號碼,一個奇怪的笑容漸漸浮現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許久,他才掏出房卡,走進了傅一白對麵的房間。
前腳才進房間,年輕男人就迫不及待的掏出口袋中的手機,撥通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小雨,我是伍振飛。”
電話那頭的女聲慵懶而不耐:“你知道現在幾點鍾嗎?大半夜的擾人清夢,你當人家都像你一樣沒事可做麼?”
伍振飛狡黠的一笑:“我知道打擾你睡美容覺是我的不對,不過你要是聽了我想說的話,保證不但不會生氣,反而還會有個大大的驚喜呢。怎麼樣,是要回去睡覺還是繼續聽我說下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聲音似乎變得柔和好聽了許多:“你說吧。”
“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我曾經碰上過傅一白有一次大清早從外麵回來嗎?後來他說家裏有事和一個人一起走了,那次我隻是看見那個人的背影,但剛才我又看見那個人了,而且應該又是從傅一白房間裏出來的。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聽了伍振飛這一番話,那邊的孫小雨似乎睡意全體不翼而飛,一掃之前話語中的無力:“你確定自己沒看錯?這事情的確是有意思極了,你見到的那個人大概什麼樣子?”
伍振飛急忙將自己剛才對卓越私下打量後的印象對孫小雨細細描述了一番,聽得孫小雨心頭愕然:“你說的這個人怎麼那麼像……難道他們兩個人早就認識?還是說他來找我也不過是為了接近傅一白……”
伍振飛顯然比孫小雨還驚訝:“怎麼,你也認識那個男人?原來兜兜轉轉大家都是熟人,這便更好辦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機會給傅一白和那對不起你的男人一點兒顏色看看麼,現在豈不是天賜良機?”
孫小雨冷冷的笑了:“別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你會那麼好心,隻是想要幫我對付這兩個人?你心裏打的什麼算盤我清楚得很,傅一白現在是借著女兒被前妻帶走的新聞打了個翻身仗,你原本想要借他失勢的機會出頭的日子就可以說是遙遙無期了,講好聽些是替我出氣,說白了還不是你自己想要再鬥垮他,踩著他的肩膀上位?”
伍振飛一愣,隨即嘿嘿訕笑道:“我當然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的一雙火眼金睛。沒錯,我心裏正是你說的那個意思,不過這對你也沒什麼損失,正所謂各取所需,你報了你的仇,我得了我的利,一箭雙雕的好事,又何樂而不為?”
孫小雨也知道他講得不錯,輕聲細語的說道:“這事兒現在還沒抓著真憑實據,你可別急著動作,若是打草驚蛇,以後可上哪兒也找不著這樣好的機會了。”
伍振飛自是順水推舟:“我當然不會那麼笨,有你這個女諸葛在,我哪敢賣弄小聰明。總之你怎麼說,我便怎麼做,都聽你的就是了。”
那一邊孫小雨咯咯嬌笑起來,對他囑咐了許多,才誌得意滿的掛斷了電話。她的確是個聰明的女人,與簡紹風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便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察覺出些許端倪,知道他與傅一白之間即使沒有曖昧也斷然不是那麼簡單的普通朋友關係,在簡紹風單方麵斷絕了兩人的關係之後更是一直懷恨在心。現在又多了卓越摻和在裏麵,這出戲豈不是越唱越精彩了?
孫小雨輕輕撩了撩一頭蓬鬆的波浪卷發,對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嫵媚的微笑。簡紹風,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太輕視女人,尤其是要知道,我孫小雨不是那些沒有腦子的傻女人,可以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現在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簡紹風、傅一白、卓越,你們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很聰明,什麼事都做得天衣無縫,隻可惜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既然你們喜歡玩遊戲,那麼我就陪你們玩到底,看看到底鹿死誰手,是誰吃了啞巴虧,又是誰可以笑到最後!
東方魚肚漸漸泛白,天應該快要亮起來了。隻是在這一天,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格外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