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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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凝的肚子眼見著大了起來,無須再像頭三個月那樣小心、緊張,孟箋就想設法抽身跟紹白取得聯係。
這日,借買補品之故孟箋出得門來、直奔木匠鋪。
不曾想跟掌櫃的一打聽,莫紹白竟早在一個月前就辭工搬離此處,去向不詳。
正隱隱覺得不安時,掌櫃的聽說他是裴府來的,便問:
“可知府上一位叫孟箋的小哥?”
“嗯?正是在下啊。”
“莫紹白臨走時交代,若是一位叫孟箋的兄弟來找他,哦,就是你了,便囑咐你好生照顧自己。他對你十分感激,說他的事你以後別再操心了。”
一席話說得孟箋愣在當場。
自覺抓住了什麼線索,轉念又稍縱即逝了;他不敢就此證實自己心中所想,但種種跡象又讓他不得不相信:紹白走了,他放棄了。
說來,自己也真夠可笑的。難道還想不通麼?孟箋苦笑著想:
「這些日子以來,少爺有了笑容,對少奶奶也分外關心了;少奶奶身體漸漸有了起色,心情跟著好了許多,也不再下達什麼命令專心安胎,紹白就此沒了音訊…」
種種這麼一串聯,孟箋似乎懂了。
「之前那封信,憑借少爺的能力與手腕,想必已弄清來龍去脈,加上我的一些說辭,那莫紹白想是早被解決了。少爺知道我跟少奶奶合夥背叛的事,非但沒有震怒反而以德報怨,少奶奶肯定心生感激,自知無力抵抗,依靠我就更無濟於事。加之又懷了少爺的骨肉,任如何掙紮,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再說日久生情,難保…」
孟箋一路上如是想著,愈想腳步愈發沉重。
現如今似乎大家都想通了,隻有自己還陷在過去以為自有出路,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被大家暗中分化隔離、排開棄用了…
不覺間到了府門口,孟箋抬頭望著高高的門楣,突然覺得自己渺小、存在感如此之低。他在這府中早已無足輕重,如今對任何人無益,隻是徒增麻煩、障礙。是不是此地已不宜久留了呢?
可是望見牌匾上金燦燦的“裴”字時,眼睛有些刺痛,終究是不舍得那個對自己溫柔的少爺,終究是放不下那個容易受傷的季雲啊…
“孟箋!你小子又上哪溜達去了?少奶奶的補品可買了?”
夏管家的粗嗓門把孟箋拉回現實,他晃晃腦袋,換了副笑顏:
“哦,買了買了,這就拿進去。”
「是啊,現在自己也不是完全沒用,少奶奶還要人照顧呢!等到她臨盆之日,就是我離開之時了吧…」
自從有了這心緒的孟箋,做起事來開始心不在焉。常常手裏頭做著事,做著做著就停下發起呆來。
這日,往季雲書房裏送茶,擱了東西又傻乎乎地呆住不走了。
季雲跟老夏商量郊區購置宅邸的事,起先沒注意他,等老夏下意識回頭看見孟箋杵在那嚇了一跳,季雲笑著吩咐老夏下去,這才繞到孟箋身後,輕輕柔柔將他擁住了。
孟箋一激靈,這才回神:
“哦,少爺,我…我走神了,這就下去。”
“怎麼,打擾完我就想跑?”
“對不起,打擾到少爺…我…我這就離開。”
本是一句玩笑話,見孟箋當了真,神色不對,季雲忙緊了緊手臂,攔到:
“生氣了麼?不過一句玩笑話,誰要趕你走了?累了大半天,讓我抱抱不行麼?”
“……”
半晌無語,季雲就靜靜地擁著孟箋,下巴擱在他肩頭,愜意非常。
屋裏靜謐得曖昧,讓孟箋有一絲不自在,試探著開口:
“聽少爺方才在談論購宅,可是要搬遷?嗬嗬,到時可有箋兒的去處?”
“什麼?你在這住的不好麼?”
本是試探,沒想到季雲反應如此之大,孟箋慌忙擺手道:
“我說著玩的,我住得挺好,挺好的…”
“好就行。那不是你住的,別瞎操心。”
“是。我…還有事要忙,先下去了。”
孟箋掙了季雲的懷抱,落荒而逃,不覺淚流。
「我是要讓自己多難堪呢?不該自己操心的事為什麼要多管閑事?聽少爺跟管家的吩咐,一看就是要給少奶奶以後安排的。隻是…那句‘那不是你住的’真的傷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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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恍惚過著,也飛縱即逝。蕭凝臨盆的日子轉眼到來。
府上得體的下人幾乎全都招到內府,燒火的燒火、送水的送水,接生婆進去有些時辰了,季雲守在產房外寸步不離,進進出出、使喚著大家。
聽產婆說蕭凝有大出血的傾向,季雲手心裏都攥出汗來。
雖說一方麵這消息有利於他計劃“名正言順”地實施,但另一方麵真正危及到蕭凝生命卻是他始料未及的。難免心內一陣著慌,緊張得汗水淋漓。
一盆盆帶血的手巾、臉盆被端出來,人人戰戰兢兢,看得孟箋觸目驚心。
遠遠看見季雲,一陣心疼。想幫忙卻不知從何著手。實在忍不住奔去找季雲:
“少爺,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箋兒?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乖乖呆在屋裏不要出來嗎?”季雲心裏發慌,語氣上難免焦躁、強硬,“這兒沒你的事,不要越幫越忙了,給我回去!”
孟箋被季雲說得語滯,隻好掉頭回屋了。
回到屋裏的孟箋打開櫃子,開始一件件收拾自己的細軟。
「如今,他們的世界已經容不下第三個人了,我在中間隻會‘越幫越忙’…是該履行諾言的時候了吧?」
天上又上了輪新月,產房卻還未傳喜訊。
府內依舊人聲喧鬧,孟箋靜靜出了府門,踏月而行。
“少奶奶,孟箋這就走了,會走得遠遠的,會為你和少爺默默祈福的……”
誰都沒察覺異樣,直到產房傳出少奶奶難產身故的噩耗。產婆接生完就被打發了錢財隨老夏走得無影無蹤。
誕下一個漂亮小姐的喜悅,並未取代少奶奶過世的哀傷。阿星阿月慟哭失聲,其他下人得了消息便也跟著跪了一地哭得聲嘶力竭。
唯有裴府少爺,哦不,現在應該是裴老爺,手抱初生嬰兒,一臉鎮靜地立於門階。誰都猜不透他是過分悲痛沒了淚水,還是過於沉穩、心思太深……
這些下人們不明白,走了的孟箋更是不明白,隻有季雲自己心清如明月。
他知道,此時裴府後門通往京郊的大道上,一輛馬車正趁月疾行,他知道那個凝兒托付終身的男子正懷抱著她通往幸福。
他知道了別人的前因後果,卻未料到自己的。他不知道,箋兒走了,自己的幸福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