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身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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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涵之猜的不錯,果然有人同他們一樣,深夜未眠。
    飛鳳山莊的後花園很大,園中央有個小涼亭,裏麵擺著匠人精心雕琢的石桌石凳,周圍種了些李戰連名字都叫不出的奇花異樹,在這夜裏隨著微風搖擺枝葉,散發著陣陣濃鬱而醉人的馨香。李戰一時間被園中的風雅迷了心神,暗道:聽說皇帝老子的禦花園氣派壯美,卻不知比不比得上這裏?怨不得楚涵之之前也說,若他是這周老爺子也要不思世外之事,這樣美的地方,隻怕來者皆要流連忘返,樂不思蜀了呢。
    再看看身畔的楚涵之,也是一臉讚歎,隻不過他卻不是為了欣賞園中景色而來,亭中獨坐,自斟自飲的那個人,似是更能吸引他的目光與注意。
    除了已經改姓的費紅月,周慶隆膝下尚有一子一女,女兒已經嫁人,自就隻算半個周家人了,而僅有的這個兒子卻是自幼體弱多病,不是習武的材料,因此周慶隆難免感慨,難不成飛鳳山莊的百年威名,就要斷送在這一代了麼?思及此,他不由想起費紅月,自從他離開飛鳳山莊,與自己斷了父子情誼,自己已是刻意不去想他許久。然而今天,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年輕人卻又讓將這個似乎已經被他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兒子”挖了出來,看來做人當真是沒有永遠的稱心如意。周慶隆輕歎一聲,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將那酒杯端起來送至嘴邊,卻又遲疑許久,終還是緩緩的放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而清亮的聲音響起:“美景佳釀,原是世間兩樣最難得的好東西,周老爺子都盡在手中,卻為何這般唏噓?”
    周慶隆放眼望去,隻見楚涵之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亭外,身邊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年輕殺手。他淡淡說道:“人老了,心事自然就多,你們兩個少年人卻怎的也如同老夫一樣,夜不成寐?”
    楚涵之同李戰走過去,對著周慶隆微微一笑:“老爺子府上景色太美,實在叫人不忍辜負。”
    周慶隆沒有搭腔,反而對著他身邊的李戰說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李戰一愣,像是沒想到他竟會同自己說話,忙恭敬的答道:“回老爺子,我叫李戰。”
    “哦,李戰。好,你坐吧。”見李戰似是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身邊的人,又說道:“你這位朋友的確玲瓏剔透,但比起他來,老夫倒是更喜歡你。畢竟,他雖然聰明,但聰明人總是讓人有些害怕的。”
    楚涵之聽了,略一挑眉:“老爺子這是哪裏的話。在老爺子麵前,又有誰敢自稱聰明。不過有一樣老爺子說的的確不錯,這人是很叫人喜歡。”
    周慶隆捋了捋髯,又對李戰道:“老夫雖然年紀大了,但還並不算瞎,自認看人的眼光也不會錯到哪裏去,你是個老實的孩子,今時今日,聰明人並不少見,想找個像你這樣老實的人卻不容易了。”語畢,轉向楚涵之:“至於你,雖然比他狡猾刁鑽許多,但那左小子身邊的人,卻也應該不是什麼壞人。你也坐吧。”
    楚涵之笑著拱了拱手,拉著李戰的衣襟,示意他同自己一道坐下。“老爺子與我家先生也有交情麼?”
    周慶隆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手指輕撫著杯口:“老夫並沒有見過他,但是卻沒少聽說關於他的事。他是個不錯的人,隻可惜,卻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好比毀了千年道行,自誤終身。”
    楚涵之輕歎道:“若是我家先生聽了老爺子這番話,也該此生無憾了。”
    周慶隆看了看麵前兩人,緩緩問道:“說起那左小子,老夫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你是追隨於他的,又怎會同要殺他的李戰扯上關係?”
    楚涵之笑了笑:“若是別人雇他去害我家先生,晚輩隻怕要取他性命尤恐不及,隻是,雇他的卻不是別人,正是我家先生自己。”
    周慶隆有些詫異,但旋即又恢複了常態。他活了五十幾歲,見過的怪事何其之多,這也不過是其中一樁,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怎麼,左小子嫌自己命太長,活膩味了?”
    “就像老爺子之前所說,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活著隻怕比死還不如。”
    周慶隆看他一眼:“你倒是很像老夫聽聞中的左清風,據說,他也是這樣一個通達而聰明的人。”
    楚涵之拱手笑道:“老爺子謬讚了,晚輩怎能與我家先生相比,怕是連一兩成也沒學到。”
    周慶隆點了點頭:“是了,老夫並不知道你與那左小子相比哪個更聰明些,但你似是要比他活得快活。”
    楚涵之的眼簾微垂,輕聲說道:“那是因為我家先生身上背負的太多,哪個人要是像他一般,都會快活不起來的。”
    周慶隆長歎一聲:“說起來都是老夫的錯,不然那個人也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楚涵之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等著周慶隆繼續說下去。
    果然,周慶隆又飲了一杯酒,緩緩道:“想必你也聽左小子說過有關老夫與那個人的事,是否也很好奇其中的來龍去脈,想要知曉這當間的隱情?”
    楚涵之恭敬的回道:“如果老爺子願意說,晚輩定當洗耳恭聽。”
    周慶隆抬頭望了望天上皎潔的月色,言道:“也許真的是老了,這許多年來老夫一直把這個秘密鎖在心底,卻也終有想要找人一吐為快的心情,畢竟一個人獨守著它甚至是要把它帶進棺材裏去太難了。費紅月並不是老夫的親生兒子,他的娘親是個侍妾,同別人生下了他,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卻想不到這世上原本便沒有不透風的牆,終有一日,老夫也知道了這件事。然而年輕氣盛,那時在武林中正如日中天的老夫自是覺得麵上無光,便把所有的氣都出在那孩子身上,更有一日酒醉後做出了這輩子最錯的一件事,親手殺了那個女人。”
    李戰忍不住問道:“所以費紅月才會改了姓氏,且發誓再不踏入飛鳳山莊半步?他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老夫想,他即便不完全知道,卻也猜得差不太多。那孩子本就懂事早,從小便鬼靈精怪的。”周慶隆像是想起費紅月少年時候的樣子,臉上說不出是怎樣的神色。又看了看李戰,問道:“你可也覺得老夫做錯了?”
    李戰遲疑了一下,終於緩緩答道:“晚輩以為,雖是夫人做錯在先,卻也罪不至死。更何況,那也並不是費紅月的過錯。”
    楚涵之見周慶隆像是被他這篇實話說得有些麵上難堪,忙解釋道:“老爺子莫往心裏去,他這人就是直來直去的,說話沒有分寸。”
    周慶隆卻並沒有生氣:“不,他說得極對。老夫事後也覺自己做得過分了,是以歸隱山莊,再不問世事。人生如同棋局,一步錯,滿盤皆落索。”感慨之餘,又對李戰說道:“難得你年紀輕輕便有這樣的胸襟,當真叫老夫羞愧,卻也正是應了老夫的眼光,你的確是個老實而好心腸的孩子。”
    楚涵之又笑著說道:“老爺子的話真是說著了,他別的好處不見太多,唯獨這好心腸卻是真真的,要不然也不會為了救一位淪落風塵的女子而接下這單要命的買賣了。”
    周慶隆聞言微微一笑:“老夫當你怎麼恁的膽大,居然敢去要左小子的命。那女子是你什麼人?莫不是相好吧?”
    楚涵之聽他這樣講,居然輕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李戰見狀忙擺手解釋:“不不,老爺子誤會了,她不過是我的同鄉發小,沒有什麼別的幹係。”偷眼看那楚涵之還是別扭著,又說道:“我這輩子隻會對一個人好,旁的是連想也不會去想的。”
    周慶隆見這兩個少年人之間氣氛微妙,一個不知道因為什麼而憤憤難平,另一個則是手忙腳亂,急於辯解的樣子,心中一陣奇怪,轉念一想,便也就明了了。“也是難得,在世上能找到個自己真心想要對他好,他卻也心心念念記掛著自己的人總是不容易的事,也算是一種福分吧。”
    李楚二人聽他話中有話,似是看破了些什麼,不由有些無措起來。周慶隆見他兩個畢竟年少,捋髯笑道:“不必驚慌,老夫也年輕過,看得多了自然明白的多。雖然你們兩個同樣身為男子,然而所謂身不由己,旁人又能責怪什麼呢?想當初,左小子與那個人,不也是……唉,隻可惜,孽緣,終歸是難修正果,若不是中間種種,也許今日這世上會多一對愛侶,少一些是非。命中注定,當真是天意難違啊……”
    李戰不知道左清風與費紅月之間究竟有怎樣的恩怨糾葛,卻也不好開口發問,畢竟那些事與周慶隆並無太大關聯,自己的秘密也許可以隨性講給想講的人聽,但別人的又怎能輕易便說出口來?他不喜歡追問或許會使人為難的問題。
    而楚涵之卻似是不願就此罷休。“老爺子,我家先生與那費紅月的舊事且擱下不提了,畢竟那都是過去了的,再說什麼也是於事無補。晚輩其實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老爺子是否能答應?”
    “你且說說看。”
    楚涵之眼中精光一現:“晚輩聽說這飛鳳山莊中有一樣寶貝,不知道老爺子是否願意讓晚輩一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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