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飛鳳山莊的寶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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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凰山是處遠近馳名的聖地,山上四季綠葉覆蓋,鬱鬱蔥蔥,景色可以說是美不勝收。山頂更是怪石林立,有一塊形狀酷似鳳凰的巨石,鳳凰山便是因此而得名。然而真正讓鳳凰山聲名遠播,為江湖中人盡知的卻不是因為這絕佳的美景,而是山上的飛鳳山莊。
    飛鳳山莊已有百餘年的曆史,創始人“鳳凰公子”不但品貌雙絕,更是以一套自創的飛鳳劍法揚名中原,為飛鳳山莊的百年基業墊下了牢不可破的基礎。時至今日,飛鳳山莊的莊主周慶隆已是第三代傳人,他年少時也曾行走江湖,半是倚仗他祖輩的威名,半是靠著自身不凡的武藝,當時也可算是位響當當的人物,隻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才又重回故居,自此之後再沒有踏出過山莊半步,一心一意修身養性,過起世外隱居的逍遙生活。
    楚涵之不止一次的聽左清風提起過這飛鳳山莊,也知道若不是情非得已的緊要關頭,這一片地方,費紅月是決計不會踏入,倒不是因為忌憚這莊主周慶隆的身份與名聲,以費紅月的武功修為,早在若幹年前,這天下就已沒有他去不得的地方,之所以止足山前,卻是為了他與周慶隆之間不足為外人道來的恩怨糾葛。費紅月本是這周慶隆的幺子,飛鳳山莊的小少爺,但是他究竟為了什麼才與父親斷情絕義,甚至不惜改隨母親姓氏,立誓此生絕不再同這山莊中人扯上半分幹係,楚涵之就不清楚了。左清風並沒有告訴他那麼多。
    他隻知道,自家先生一般鮮少與自己談起有關費紅月的事,往往隻有夜深人靜之時,左清風多飲了幾杯愁酒,才會斷斷續續的同他說上些許。這些年,左清風的身子越來越差,連平時鍾愛的酒也漸漸碰不太得,卻奇怪的比以前更喜歡回憶過往,而有關這飛鳳山莊的種種,便是這段時間裏他聽左清風講到的。
    對於左清風,楚涵之多半是抱著一種敬畏的態度,他們兩人雖然有著主仆甚至是朋友之名,但卻決計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一點,楚涵之心中自有分寸。但有時候,對這樣一個好像高不可攀的人,楚涵之竟忍不住有些同情。雖然自己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但左清風又何嚐比他幸運到哪裏去?虛名如浮雲,錢財如糞土。這是左清風對他說的話,他亦能從此話中感覺到左清風的寂寞與無奈。的確,就算是名留千古,為眾人仰慕愛戴的大俠又如何,長夜漫漫,也不過就是一盞青燈,一壺烈酒相伴,兀自沉湎於對過去回憶的追念中罷了。煩惱與憂愁往往都是伴隨著名利而來,這是亙古不變的真諦,卻又有幾人能看得破,大部分的人,還是追逐著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終其一生,樂此不疲。
    楚涵之輕輕歎了口氣。在左清風身邊呆的久了,縱然他年紀尚輕,這些道理卻也是略懂一二。他看了身邊的李戰一眼,相比較那些自命清高,卻還是不由自主做著些再俗氣可笑不過事情的人,麵前這個人顯然是要可愛太多了。
    然而楚涵之說服李戰前往飛鳳山莊並不僅僅是為了躲避費紅月那麼簡單,他此行另外一個目的,是要“借”走莊中的寶貝。八月十五那天,是左清風為自己定下的死期。楚涵之並不能為他做什麼,唯一的心願,便是希望他能走的了無牽掛,盡管明知這大概也隻不過是癡人說夢,但楚涵之卻相信,隻要能將飛鳳山莊的寶貝送到先生手中,即便是獨赴黃泉,他也總算是心有安慰,不至於太多遺憾。
    這些心事,楚涵之沒有對李戰說,不是不想說,不能說,而是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眼看著鳳凰山已經近在眼前,楚涵之臉上露出個微笑,對隻顧埋頭趕路的李戰輕聲道:“你看,這座山有多美,美得就像不是人間之地。若我是那周老頭兒,也寧可在此落個清靜,好過去理會那些江湖中的紛紛擾擾,是是非非。”
    李戰聽他說得懇切,又見他滿目憧憬向往,心底不知不覺竟莫名變得柔軟起來。他又何嚐沒有此種念想?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許多事並不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下的,人的力量太渺小,微不足道。
    一陣山風刮過,吹亂了楚涵之頸畔的青絲,便有幾縷飄忽忽貼在了臉頰。李戰的心驀然一動,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為他將那些紛亂的發絲撩開,又忽然覺得自己此舉似乎有些唐突奇怪,訕訕的收回手來,借著說話轉移注意:“若能在這樣一片地方終老,真是千百世修來的福分。可惜你我皆不過是這世間最底層的小人物,自己的死時歸處尚抉擇不了,又哪來這樣好的福分。”
    楚涵之聞言又問道:“那你可曾想過,如果這一單生意做成了,以後要怎麼辦?”
    李戰一愣,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要怎麼辦,他又能怎麼辦,入了七星會,他這條命就等於不再是自己所獨有的,除了繼續為會中賣命,他還有什麼出路?
    見李戰並不應聲,楚涵之的眼神變得迷離惆悵起來。“難道你不想從此金盆洗手,過些尋常人該過的平凡普通日子?”
    楚涵之的話讓李戰的心思活絡起來,也許他說得對,自己還未嚐試過,又怎知不能脫離這樣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他早就不想再繼續這樣漂泊的日子了,隻是之前從未有人將這樣的話擺在台麵上與他細細說道,才就這麼被他日複一日的放在時間與麻木中掩埋了起來。但他沒有回答楚涵之的問題,隻是反問道:“那你呢?如果左清風身死,你又有何打算?”
    楚涵之笑了。他的神色又漸漸清明起來,其中還夾雜了些許的歡欣雀躍:“我想要離開這兒,走得遠遠的,牧馬放羊,隻要養得活自己,到哪裏都是一樣。”左清風待他並不算薄,但卻給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他雖隻是個仆從,卻也厭倦了。
    李戰見他笑容恬然,心頭也就跟著開闊起來,不由同樣向往起他說的那種日子。“要說牧馬放羊,誰也沒有我那麼輕車熟路。”
    “真的?”
    “當然。”李戰認真的回道,“小時候我在村子外頭的草地裏放羊,隨便一撒手,任它們到處去跑,自己躺在地上,看天上的雲彩。那雲彩可好看了,什麼樣子的都有,還有的像我娘蒸的餑餑,讓我看著看著就眼饞起來……”
    楚涵之被他那副垂涎三尺的摸樣逗得忍不住捧腹,笑容燦爛的更勝天際的朝陽。
    李戰看著他的笑容出起神來。他記得那時候的天特別藍,像是比現在的天空更好看得多,而娘親手蒸的餑餑更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這些年來走南闖北,他似是再沒吃過比那更美味的東西。而楚涵之的笑容卻把記憶中的藍天白雲,噴香軟綿的餑餑都給比了下去。他真是個好看的人,好看的讓自己疼惜,像是隻要有他對自己笑一笑,便什麼煩惱憂愁都忘卻了。
    好半天,楚涵之終於住下了笑聲,一雙晶亮的眸子秋水般的閃耀著,笑吟吟的對李戰說道:“那回頭我們一起走,跑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你教我放羊,帶我去看天上的白麵大餑餑,可好?”
    李戰被他的目光看的血液沸騰,隻覺渾身上下熱乎乎的,心底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翻滾著,叫囂著,讓他想都不想的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們一起走,去放羊,去看天上的白麵餑餑!”
    飛鳳山莊的宅子雖已經過了百年風雨,卻依舊顯得氣派莊嚴。有些年頭的大門,頂頭掛著一幅漆紅大匾,上書“飛鳳山莊”四個龍飛鳳舞的金字,筆鋒輕健而有力,據說是當年叱吒江湖的“鳳凰公子”親手所提。斜陽將落,餘輝點點散落在匾額之上,照的那四個金字反射出道道光芒,直逼人眼,晃得似是看不真切。
    迎客的是位上了年紀的老者,須發蒼蒼,對著李楚二人微微打了個躬,沉聲道:“我家老爺不過問世事已有許久,府中更是從不宴客,不知兩位打哪兒來,有何要事?”
    李戰聽他這般不卑不亢的說辭,雖說倒也挺客氣,但明顯是在下逐客令,不由彷徨起來。之前他隻顧聽說費紅月與這莊主周慶隆之間因有嫌隙,絕不會輕易前來,便道這確是躲他的一個再好不過的地方,卻全然忘了周慶隆既是江湖上頗具名氣的人物,又隱居多年,怎會那麼輕易便放兩個陌生人進莊?
    他局促的看了看楚涵之,後者卻像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拱手道:“這位老人家,麻煩你同周老爺子稟報一聲,就說我兩人並無惡意,隻不過是為了避難而來。”
    管家打扮的老者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少年人,老漢我方才已經說過,我家老爺早已不問世事,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都與他無關,兩位還是請回吧。”
    楚涵之輕輕一笑:“然而這個忙,周老爺子卻是不能不幫,隻因我們要躲的人,實在是同他有太深的淵源,隻要老人家報上他的名號,相信周老爺子心中自有定數,不會見死不救。”
    老者停下正與關門的手:“哦?你說的人是誰?”
    “冷麵閻羅,費紅月!”
    老者麵色微變,尋思了半晌,低聲道:“你們且在此處稍候。”便匆匆的走了。不過板柱香的功夫,這老者就折返了回來,隻是臉色似是比剛才還要難看。“我家老爺請你們過府一敘。”
    楚涵之又做了個揖,笑道:“那就煩請老人家帶路吧。”回頭對著李戰眨了眨眼睛,兩人便跟在老者身後,向著飛鳳山莊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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