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爭執
    冷月懸空，孤光自照。
    自出錦緗已有三日，沒有刻意的趕路，卻還是不知不覺走了那麼遠。遠到以為曾經繁華的錦緗，隻不過是一場綺麗的夢。
    夢嗎？抬頭看了下被我置在窗台上的夢回花，它潔白清雅，在月色下搖著一室的冷香。
    夢回夢回，真的是夢的回歸嗎？還是說午夜夢回時，他人依然在千山外？
    把橋尉輕輕往懷裏攬了攬，抬手給他掖身後的薄被。這裏是一個叫風翎崗的地方，兩處高山，夜裏風很大。我這三天心情不好，本就不多話的橋尉更是沉默。
    低頭看了看懷裏人，他閉著眼，睫毛暈下一片暗色。
    我是不是真的很混蛋？明明已有這樣的人陪著，為什麼還放不下其他人？心裏忽然一驚，既然雲素會那樣想，那淡然清高的橋尉，是不是也在心裏埋怨我的優柔？
    不行！雲素我是對不起他，我沒有理由帶走他，可橋尉不行！他……他背叛過我，我那麼愛他，他卻背叛我，不能容忍，決不能讓他離開！對！不管要用什麼手段，一定不能讓他離開！
    “唔……”
    懷裏忽然傳來一聲輕哼。我一驚，連忙鬆開愈收愈緊的手，可那雙總是淡然的眼睛還是睜開了。
    “怎麼了？”
    我扯著臉笑了下：“沒事，你睡吧。”
    他看著我皺了皺眉，再次問道：“怎麼了？”
    我看著他開始轉淡的神色心裏一緊，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橋尉，你……你不會離開我吧？”
    他一愣：“怎麼這麼說？”
    我抿抿唇，澀然開口：“我這樣的人，心軟優柔，誰都放不下，你……會不會想著離開我？”
    他的眸色一下子黑了。
    心裏一梗，我忙收緊雙臂將他牢牢抱在懷裏，聲音決然：“不管我自己怎樣，橋尉，我絕不會放開你！你不要想著能離開我！要是你想走，我一定打斷你的腿，不擇手段也要留下你！”
    他還是看著我，沒有說話，嘴唇卻抿了起來。
    “橋尉！”我盯著他道，“一回大胤我立刻就娶了你，頭上頂著我的名字你就再也不能離開！我把你困在家裏，我——”
    我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我發現橋尉居然很詭異的在笑。他見我呆住，又輕輕翹了翹嘴角。
    “你繼續說啊。”他輕聲道，“我很愛聽。”
    “呃……”
    他又笑了笑，抬起頭吻了我一下：“你要娶我？”
    “對……”
    “你不擇手段也要留下我？哪怕打斷我的腿？”
    “對……”
    “嗬嗬，”低沉的笑聲從胸前傳來，“這就夠了。”
    “什麼？”我愣住。
    他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堅定的說：“這就夠了。我不會做離開那種傻事，我公子橋要的東西，就會牢牢抓住。不過，你也別想再離開我！”
    “絕對不會！”我看著他，“我那麼愛你，恨不得時時都抱著你，瘋了才會想著離開！”
    他點點頭：“這就好。”說完又把頭伏在我肩窩，“我是你第一個翼君，你記住！”
    靜靜抱了一會兒，橋尉忽然又開口：“你和雲素，怎麼了？”
    我靜默了一下，將事情都告訴他了。
    “他問你我和小秋做什麼了？”
    “是啊。……他說不用我多事，隻怕，會嫌我礙事吧……”
    橋尉沉默了一會方道：“是吧……你不用想太多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慢慢就會好的。”
    “嗯……”
    “征，明天……我們快些趕路吧。”
    “好。”
    本是打算和橋尉明天快些趕路，可天還未明，事情便突生變故！
    安穩的睡到後半夜，突然被一個噩夢驚醒了。心裏一慌，忙睜開眼，似乎還能看到滿身血跡的雲素。
    定了定神，一轉眼卻看見懷裏的橋尉也是睜著眼。他向我打了個暗示，我忙屏住呼吸。
    仔細聽了一會兒，除了窗外呼呼的風聲，似乎並沒有聽到什麼。但我沒說話，如果橋尉覺得有問題，那便是真有問題。
    正準備再凝神聽一下，忽然幾聲重重的馬蹄響在客棧外，緊接著便聽見客棧門被敲響，然後便隱約是店小二不耐煩的聲音。
    橋尉看我一眼，微微皺了下眉。我用眼神詢問，他皺眉垂眼，並沒什麼示意。
    正疑惑間，房門忽然被敲響了。我一驚，趕忙坐了起來，擋住身後的橋尉。還未開口，敲門人似乎已經不耐，重敲兩下後抬腿便將門踹開了。
    一身白衣閃進來，居然是雲素！
    他看見我似乎鬆懈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身素雅的白衣歪扭著，頭發也淩亂不堪，身子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倒。
    我忙下床幾步過去扶住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微搖了下頭，繼續急促的喘氣。我沒再問，將他扶到桌旁，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橋尉也過來了，給他倒了杯茶。
    他歇了一下，終於緩過氣來，抬頭向我們道：“陸家要殺你們，就在風翎崗！”
    我和橋尉對視一眼，卻見雲素已然有點急了：“不相信我？”
    “怎麼會！”我忙向他道，“你是怎麼得到消息的？”陸家派出殺手截殺我們，定是十分機密的事，雲素隻是一個青樓人，怎麼會知道？
    雲素皺了下眉，聲音卻急劇轉寒：“這個你不用知道。”
    “什麼？”我一愣。
    他不耐的搖搖手：“你們快走，他們說不定馬上就到了！”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那你跟我們一起走！”
    他突然臉色一白，猛地推開我將手抽了回來，聲音有點切齒：“不跟！”
    我沒在意他的話，目光卻看向了他抽回去的手。他白衣淩亂，袖口卻隱隱透著些粉紅。他見我盯著他的手腕，不自然的將手放到了桌下。
    不再猶疑，我猛然將他的手拉上來一把擼下了他的袖子！
    心中驟然一緊，隨即便蔓延疼痛。
    從手腕到手臂，縱橫交錯的全是勒痕，絲絲泛著血。我眼睛通紅，將他扯過來就要脫他的衣服。他見我知道了，微微撇開了眼，沒有再掙紮。
    僅僅拉開一點上衣我手就開始抖了起來。曾經被我愛憐的秀氣鎖骨被咬爛，重重的齒痕下血跡已經幹涸。隱約透出的前胸和腹部也沒有一點完整，而整個背部更是布滿鞭痕！
    媽的！我視若瑰寶的人，居然被你們這樣糟蹋！我深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勉強將內心翻騰的怒火和疼痛壓下一點點！我知道，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
    抖著手將衣服合好，用最輕的動作試著將他攬在懷裏。不想他卻一把推開了我！
    “你不用這個樣子，我本來就是小倌，被人玩玩也是常事。”說著站了起來，“消息我已經通知到了，你們愛走不走！”語畢竟想邁步離開！
    “雲素！”我一把將他摟住懷裏，聽他那樣說我的火氣終於躥了上來，“你你……你怎麼是這樣的人啊！！誰讓你用自己的身體來換消息的？！我告訴你我用不著！！你怎麼這樣？？你想我拿你怎麼辦？！”
    他微低著頭，靜默了一下突然輕聲笑了，聲音透著刺骨的清寒：“對不起，我居然忘記了，我居然忘記你是什麼人了。你當然用不著我用如此不恥的行為來換消息，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說著伸手使勁推我。
    “你怎麼不明白？！”我更火，敢情我說了那麼多他就聽走了那麼一句，“我不用你這麼做！你一身的傷你不知道我多心疼！”
    我一說他掙紮的更厲害了：“我不這樣做我該怎樣做？我現在能用的隻有我的身體！”
    “誰要你用身體換的？我說了讓你跟我走！”
    “哼！讓什麼都沒有的我跟你走？那我寧願獨自留下！”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他猛然揪住了我的領子，眼睛赤紅，“我在乎！我不能容忍自己在你身邊卻什麼用都沒有！既然用這副身體能換有用的東西，那為什麼不做？！”
    “雲素！”我猛地抱住他，也顧不上他身後的傷痕，“不要說了，你跟我走。當初不明白你的心意我放棄過一次，這次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手了。”
    “不行！”
    正爭執間門忽然又被撞開，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用難舍難分了，爺爺好心，送你們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