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章煎熬
    所有人離開了，我看著空空的大廳，終於抬手喝完了杯中的涼茶。
    梅微，這樣，你還能跑遠麼？
    楚易風，這樣，我是不是可以擁有你？
    蕭硯，這樣，我能不能製約你一點？
    蒼天，這樣，我是不是稍微能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我知道的，隻是這些，還遠遠不夠。不過我會努力的，我會讓自己強大起來的，我的愛人啊，請再耐心等待。
    我站起來，幽幽的往外走，不自覺中，又來到了那片梅樹下。
    手抬起來，慢慢的摩挲盤根錯節的梅樹。梅微，你究竟在哪裏？為什麼還是找不到你？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我不用回頭便知道是誰。手不自覺輕摳樹結：“你……”
    “沒關係。”
    “什麼？”我回頭。
    淡淡的青衫在風中輕輕晃動，淺色的麵孔微微仰起，看著無極的天遠，“我說，沒有關係。”
    我的心一疼，沒有關係麼？我把你的年分離成那個樣子，你都知道的吧？真的會沒有關係麼？那麼你的臉為何如此落寞？如此讓人心疼……
    慢慢靠過去，伸出手臂，終於猶豫了一下，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還是向上看著，不過頭卻微微偏了一點。
    我看看他光潔的側臉，然後把視線移向他看的地方：“都交給我吧，把你肩上的重量，都移給我。”微微歎了口氣，“我不想你太累。”
    我就這樣攬了他好久，才聽到輕輕的一聲“嗯”。
    我抿抿唇，不禁緊了一下手臂。
    良久，耳邊傳來一聲輕歎。
    “與其在這裏思念已離去的梅微，不如去看看同樣受著煎熬的小秋。”
    我驀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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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到淺柳院門外，我再也提不起腳去多邁一步。
    活了這兩世，我從沒有像現在這麼膽怯。
    這些天，我忙著上早朝去熟悉朝廷的一切，忙著接手年喚醒身體記起武功，忙著遇見穆青遠體會突然的心動，忙著思念離去的梅微發瘋一樣尋找他，忙著轉動腦子擴張年來增強自己的力量，我忙著我認為必須要忙的一切，可唯獨，忘記了他……
    忘記了那個總是在我身邊乖巧的、剛剛走出自卑陰影的小小孩子。
    那個孩子是我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他，無私的對我好，使我慢慢的適應了這裏，慢慢的遇見了更多的人，慢慢的生出了很多的牽掛。
    他一直在我身邊。
    可我呢？他危險的時候不在他的身邊，他受難的時候沒有去安慰他，他受煎熬的時候……卻是要別人來提醒我記起他……
    他和梅微一起受的波折，梅微性子烈，用了那樣激進的方式離開了，他卻一直沒有走。是不是……你在等著，等著我這個忘恩負義的人什麼時候想起你？
    我不由轉過身靠在了旁邊的牆上，因為若沒有支撐，我想我會心痛的倒在地上。
    為什麼？我甚至想去怨恨你，你為什麼不來質問我？為什麼不來譴責我？哪怕你拿刀子用力捅我，我都不會反抗，可你為什麼這麼不聲不響的留在我身邊，等讓我看到你的那一天，心痛如刀絞？
    手慢慢抓住胸前的衣服，眼卻還是禁不住的想往裏看。可是隻一眼，隻一眼我便再也沒有勇氣進去。
    我看見小秋穿著一件灰色的袍子，靜靜的伏在一棵樹下，一動不動。
    我緊緊的揪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是不是，我若不來，你就這樣靜死在這裏，也沒有人發現？你怎麼這麼傻？！
    可我卻這麼混蛋！！你在這裏受著與梅微同樣的苦，甚至比他更甚，而我那時在幹什麼呢？我因為壓抑和思念想去楚易風那裏尋找安慰，甚至想找很多借口和理由想都把他們留在身旁。
    我怎麼這麼蠢？！這麼混蛋？！
    我去楚易風那裏尋找安慰，你呢？誰來安慰你？你等的那個混蛋要不來怎麼辦？你怎麼這麼傻！
    喘了一會兒，劇烈跳動的心終於有些恢複，我不由再向院裏看去。
    幹枯的梧桐樹靜靜掙紮在空氣裏，甘心與不甘心都不說話。一地枯黃的葉子也靜默的伏在冰涼的大地上，間或隨風搖動一下，卻沒有一片能夠離去。而在幹枯的梧桐樹下，枯黃的葉子中間，冰涼的大地上，一個小小的人伏到在那裏，身體蜷曲著，一動不動。
    我沉沉吸氣看了一會兒，他還是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心突然一緊，不會是……
    不會的不會的，剛才我隻是那樣一想，肯定不會的。心裏叫嚷著，我終於挪動了腳步。
    踉蹌著來到那個小人兒麵前，看著飛揚頭發下蒼白的臉，我呼吸驀然一滯。抖著手伸到他的鼻子下，一股股溫熱的氣息撫在手上，那一霎那我真的很想哭。
    還來得及，幸好還來得及。小秋，我是不是真的還來得及，贖我的罪？
    輕輕拍他，想把他喚醒，可手不敢下的重了，生怕再次傷害這個小人兒。
    可隻兩下，他便幽幽的醒了過來。看見是我，他輕輕的笑了一下：“先生，你來了。”
    我一個用力把他抱在懷裏，頭深深的埋在他的頸窩：“小秋，對不起對不起，我……”
    耳邊是溫熱的呼吸：“先生，你來了，太好了。”
    “我……”
    “沒關係。”他打斷我的話，靜了一會又說，“我的腿麻了，你把我抱回屋吧。”
    我咽下心裏的苦澀，輕柔的把他抱起來，摟在懷裏，慢慢的向屋裏走。
    他似乎又長高了，從上麵看過去，已不再是個小小孩子了，他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少年。
    十五歲，是個少年了。可由我看來，他還隻是個孩子，還是那個因為我的一聲謝謝而哭泣的孩子。
    這一次，請原諒我的錯誤，請不要對我失望，我會努力的，會讓自己變的更強大更完美，更有資格把你抱在懷裏，不會再讓你傷心的留在我身邊。
    我會，給你一個家，用我現在擁有和即將擁有的一切。
    隻是這一刻，請原諒我對你曾經的忽視。